第8部分(第2/4 頁)
重,他那兩撮比我媽和我的都密,顯得更黑。小時候我總騙他用剪刀剪,結果越剪越長,不知道怎麼回事。”
連翹低頭笑笑,想著段瓷習慣性活動鏡框的小動作,不知道是不是跟鏡片擋住的長睫毛有關係。
芭芭拉喝光了一杯鹼性水,打個嗝,胃裡舒服不少。轉身開啟半扇窗,風湧進來,她陶醉地嘆口氣,雙手撐在兩側窗框上發感慨:“北京空氣比早幾年差了,人也越來越多。前幾天帶小約翰坐地鐵,正趕上下班兒,孩子嚇壞了,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
連翹頜首:“波士頓人少。”說到這裡停了一下,考慮接下來的這句話是否有點誇張,“氧氣用不完,有時我擔心會呼吸過度。”
起碼她在的那年,那座面積只及海淀區四分之一大小的城市,還是沒多麼喧囂的。市區裡遍佈老房子,人們生活節奏溫吞,倒有點歐洲某些小城的味道。19世紀建成的地鐵,迄今仍是大部分波士頓人出行的選擇。列車破舊不堪,可以用古老來形容,開起來哐啷亂響,連翹總疑心它是蒸汽機發動,聽到進站就踮腳看車頭有沒有白氣噴出。而又小又暗冬冷夏熱的地鐵站,也令她印象深刻。隨性的美國人把車站建得什麼形狀都有,綠線的好多站點根本找不著售票處。
離研究所最近的地鐵站,外面看是個古怪的三角形玻璃房子,進去有兩條又長又陡的滾梯上上下下。扶手邊很多造型迥然的銅塑手套,看起來粗糙可靠,使得站裡髒兮兮遍佈塗鴉的牆壁,也產生了些許街頭藝術的效果。論文遇到瓶頸的時候,連翹穿過學校草場中間的X形路,無聊地步行至此,進站琢磨牆壁上那些或粗魯或露骨或無俚頭的詞句。她看到這樣一行字:“波士頓冬天比北京冷”——在兩面牆交接處,與她額頭平行的高度,“天”字正刻在拐角線上,被破成對稱垂直的兩半。應該是用某種不太尖銳的金屬或石器刻上去的,字號不大,刻得歪歪扭扭,末尾卻畫了個溜圓的句號,徒增幾分莊重。
連翹在亞熱帶生活多年,也沒覺得波士頓的冬天特別冷,暗想北京大概是個很溫暖的城市。後來落腳到這裡,某種程度上也是受了這句話的影響。
在那之前,連翹從沒到過北京——儘管她媽媽是北京人。
連翹對媽媽的記憶很少,容貌幾乎是想不起的,只記得她喚她“小翹兒”時那京味十足的調子。認識芭芭拉之後,連翹漸漸將兩人的形象混淆。
聽安紹嚴說,她是個任性乖張的人,非常自我,無論如何不會委屈和為難自己。不難想象,只有這樣的人,才會放著一切不顧,只為了尋求自己的解脫。
芭芭拉奪下她的杯子重重擱在桌面上:“留神喝鼻子裡去!”
連翹還維持著雙手執杯的動作,思緒沒法瞬移到現實。
芭芭拉容她反應,退回來靠在椅背上,半溼的小卷發受地心引力彈跳幾下。“我沒閒情八卦,連翹,只是有點擔心你。” 她將目光投注於窗外的夜色中,“說不出來哪裡,但肯定是有什麼讓你變了。並且這種改變很不好。”
“謝謝,芭芭拉。”連翹望著她的側臉,心裡的感激比言語來得強烈。芭芭拉始終是這樣,不會問她為什麼不睡覺,為什麼在這兒坐著,而是直接坐過來陪她。聊些無關緊要的事,開開小玩笑,讓她的繃緊的神經緩解下來。像是一劑止痛藥。
有些病無藥可醫,總得尋求什麼來將病發的疼痛止得一時是一時。
“不客氣。”芭芭拉聽出她感謝的重點,說,“像你不也從沒問過我酗酒的原因。”
“我只知道你喜歡喝酒,就像我喜歡抽KENT。”連翹笑容裡又摻了狡猾,“喜歡什麼東西要有原因嗎?”
芭芭拉橫她一眼:“你喜歡KENT沒原因?”在桌子下方的置物板上摸索一會兒,手指夾起一隻白色煙盒,放在眼前看了看,“倍兒矯情一原因。”
因為煙的牌子,她曾說過,芭芭拉竟然還記得,連翹呵呵笑起來:“那你為什麼要喝酒啊?”
她並不上當:“死狐狸。我不告訴你。”點了一根菸,把盒子丟給連翹,自己則咬著細長的白色過濾嘴,懶洋洋倚在靠背上,頭微微後仰,很享受的姿勢。
原本散著酒味的空氣中混入淡淡煙香,奇異的灰藍色煙霧繚繞闊別多年又再聚的好友,風在窗外探頭探腦。默契十足地,兩人同時沉默了一會兒。
眼看三分之二的菸草成灰,連翹走到窗前,背靠著一穹夜色緩緩開口:“辦好小約翰的手續後,待在波士頓還是回國?”
“不一定啊。”芭芭拉叨著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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