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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長著一個丹乃德的無底桶②,是所有一事無成的學者的不幸。巴基爾費德羅雖然往腦袋裡裝過一點東西,可是結果還是空的。
①拉丁文:行行皆通。
②丹乃德的無底桶,意思是學到的東西人耳即忘,結果一事無成。
頭腦跟心靈一樣最忌空虛。心靈空虛能夠產生愛情,頭腦空虛往往產生憎恨。現在正是憎恨當道的時候。
為憎恨而憎恨固然存在,在人類的心靈裡,為藝術而藝術的例子比我們所想像的還要多。
憎恨必須有行動。
憎恨是不要報酬的。多麼可怕的字眼。這是說憎恨本身就是報償。
熊靠舔熊掌生活。
當然不是永遠如此。熊掌也需要養料。必須在熊掌裡放點東西。
無目的的憎恨是甜蜜的,只能一時得到滿足,可是最後必須有一個物件才成。瀰漫在宇宙間的仇恨像孤獨的享受一樣,也是有窮盡的。憎恨沒有物件,跟打靶沒有靶子一樣。這種遊戲有趣的地方是它能穿透一個人的心。
不能單單為了面子關係而憎恨。必須有點作料,也就是說必須毀掉一個男人,一個女人,或者別的一個什麼人才成。
遊戲得有一個目標才有趣,盯著這個目標,仇恨就激起來了,獵人看見了活獵物,興致就鼓起來了,打埋伏的想到了仇人的熱血就要跟煙霧似的滾滾湧出來,就產生了希望,捕鳥的人一覺得彷彿瞥見了百靈鳥徒勞無益的抖動著的翅膀,就心花怒放了。不知不覺地做一頭被人瞄準的野獸,對這場遊戲來說,就是做了一項絕妙的,也是可怕的工作,雖然做這個工作的人還矇在鼓裡。約瑟安娜替巴基爾費德羅做的就是這項工作。
思想好比一顆子彈。巴基爾費德羅從一開頭就用含有惡意的思想瞄準約瑟安娜。意圖同馬槍是類似的。巴基爾費德羅瞄準了約瑟安娜,準備用他心裡的惡念射擊公爵小姐。你覺得奇怪嗎?你拿槍打鳥兒,可是鳥兒犯了什麼罪呢?你會說因為你要吃它。巴基爾費德羅也是一樣。
約瑟安娜的心是射擊不到的,因為謎一樣的東西是不容易受傷的;可是她的頭,也就是說她的驕傲,是可以擊中的。
她自己以為那兒是堅強的,而事實上卻是軟弱的。
巴基爾費德羅已經看出了這一點。
要是約瑟安娜在巴基爾費德羅的黑暗裡能夠看清楚,要是她能夠看見隱藏在他的微笑後面的東西,這個驕傲的女人雖然地位很高,也會嚇得發抖。幸虧她醉生夢死,根本不知道這個人在想些什麼。
意料不到的事情不知道會從什麼地方發生。人生的奧秘是可怕的。恨不是一個小東西。恨總是一個很大的東西。它儘管在一個渺小的生物裡面,卻仍然像一個巨大的怪物。恨就是所有的仇恨。一隻受到螞蟻憎恨的大象,也同樣是處在危險裡。
巴基爾費德羅甚至在打擊以前已經高興地嚐到他要做壞事的滋味。他還不知道要怎樣對付約瑟安娜。不過他決心要幹一下。作出了決定就是走了一大步。
毀掉約瑟安娜,那真是天大的勝利。他並沒有作那麼多的打算。不過丟丟她的臉,殺殺她的威風,給她些麻煩,叫她那一對美麗的眼睛急得流些眼淚,已經是一個成績了。他指望的是這個。只要能使別人受到折磨,他是固執,辛勤,始終如一,絕不讓步的。上天生他這麼一個人,不是毫無作用的。他知道怎樣找到約瑟安娜的金甲的弱點,怎樣使這個奧林匹斯山的女神流血。我們再說一遍,他這樣幹對他有什麼好處?有很大的好處:以怨報德。
愛嫉妒的人是什麼樣的人呢?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他恨照亮他並且使他溫暖的光。查依魯斯①也是為了這個緣故才恨荷馬的。
①這是一個嫉妒荷馬的人。
要使約瑟安娜受到現代叫作活體解剖的痛苦,把這個渾身顫抖的女人放在外科手術室的解剖臺上,消消停停地作活體解剖,在她痛得大叫的時候,他像個業餘愛好者似的慢慢地割她。巴基爾費德羅喜歡這個夢想。
要達到這個目的,自己即使需要吃點苦,在他也是甜蜜的。鉗子有時候能夾住自己的手。折刀子的時候也會割破自己的手指。沒有關係!既然享受約瑟安娜的痛苦,自己的疼痛也就不算一回事了。用烙鐵烙人的劊子手有時候也會受到一點兒灼傷,不過他並不注意。因為別人受的苦比他多,自己受的苦就一點也感覺不到了。看見受苦的人痛得打滾,你就會把自己的痛苦忘得乾乾淨淨。
只要能害人就行,不要管它會發生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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