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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出強大的力量才能辦到。注意那凶死而又死得安詳肅穆的人,他在生的時候能夠那樣,死的時候也才能那樣。帶頭的從譚嗣同的臉上,看到了死亡的投影。看到譚嗣同的頭、脖子,他感到這顆頭自脖子上被砍下來的景象。他感到那時候,這個安詳肅穆的人,有的只是死生之分,而不是不同的臉相。
在安詳肅穆中,譚嗣同開口了:
〃老兄說的去做剷除他們的戰士,不做被他們剷除的烈士一點上,我真的感動,並且認為有至理。但是,我所以不走的原因,實在也是因為我認為除了做戰士之外,烈士也是得有人要做的。許多人間的計劃,是要不同形式的人完成的,一起完成的。公孫杵臼的例子就是一個。沒有公孫杵臼做烈士,程嬰也就無法做戰士,儲存趙氏孤兒的大計劃,也就不能完成。當然我們今天的處境和趙氏孤兒的例子不一樣,但是我總覺得,做一件大事,總得有所犧牲才對,我們不要怕犧牲,既然犧牲是必然的,我想我倒適合做那個犧牲的人。做這樣的人,是該我做的事……〃
〃譚先生你別說了!〃帶頭的打斷了譚嗣同的話,〃你譚嗣同,你是什麼才幹、什麼地位的!你怎麼可以做犧牲,要犧牲也不該是你呀!〃
〃不該是我,又該是誰呢?〃譚嗣同笑了一下,靜靜他說,〃我想該是我,真該是我。我譚嗣同站出來,帶頭走改良的變法路線,如今這路線錯了,或者說走不通了,難道我譚嗣同不該負責嗎?該負責難道不拿出點行動表示嗎?我帶頭走變法路線,我就該為這種路線活,也就該為這種路線死。這路線不通了,我最該做的事,不是另外換路線,而是死在這路線上,證明它是多麼不通,警告別人另外找路子……〃
〃可是,就算你言之成理,你也不需要用這種方法來證明、來警告啊?〃
〃除了死的方法,又有什麼方法呢?如果死的方法最好,又何必吝於一死呢?請轉告黃鞍兄,我錯了、我的路線錯了、我譚嗣同的想法錯了,我完全承認我的錯誤。不但承認我的錯誤,我還要對我的錯誤負責任,我願意一死,用一死表明心跡、用一死證明我的錯和你們的對、用一死提醒世人和中國人:對一個病人膏盲的腐敗政權,與它談改良是'與虎謀皮'的、是行不通的。我願意用我的橫屍,來證明這腐敗政權如何橫行;我願用我的一死,提醒人們此路不通,從今以後,大家要死心塌地,去走革命的路線,不要妄想與腐敗政權談改良。我決心一死來證明上面所說的一切。〃
房裡一片沉寂,除了譚嗣同的蒼涼聲調與慷慨聲調,沒有任何餘音。最後,王五開口了:
〃既然譚先生決心留在北京,南邊的朋友也就尊重他的決走吧!〃
南邊的朋友走後,王五開口了:〃三哥,你一離開鏢局,大家就眾口一聲,決定遵照你的話去做,除了另派弟兄去打聽皇上囚在瀛臺的情況與地形外,並決定也保護你三哥,所以暗中跟著你,沒想到在會館卻碰到南邊的朋友,只好打照面。我跟來,要跟三哥說的是:我們弟兄同意去救皇上了,暗號為'崑崙'計劃,細節你三哥不必操心。問題是萬一我們成功了,皇上又有機會執政了,搞變法維新了,而你三哥卻可以不犧牲而犧牲了,豈不誤了大局。所以,我們還是勸你躲一躲,固然不必躲到外國公使館,但至少不要留在會館裡等人來抓,務請三哥看在我們弟兄的共同希望上,不要再堅持了。〃
王五的聲音很沉重,那種聲音,從虯髯厚唇的造形發出來,更增加了力量與誠懇。譚嗣同被說得為之動容。可是,他內心的主意己定。為了不願使這些弟兄們當面失望,他緩慢地點了點頭,說:
〃給我點時間,我願靜靜考慮五爺的話。這樣吧,你們各位先請,先去籌劃救皇上,我這邊,要把一些雜務料理一下,料理定了,我就去鏢局找你們。〃
〃要料理多少時間?〃胡七問。
〃要料理三四個小時。〃
〃這樣好不好?不晚於清早五點前,你就過來。〃胡七逼問。
〃好吧!不晚於清早五點前。〃譚嗣同心裡敷衍著。
〃一言為定啊!〃
〃一言為定。〃
王五他們走後,譚嗣同囑咐老家人先睡一下,就開始料理,接續上午的工作。最後,該燒的燒了,該儲存的儲存了。他伏案寫了五封信。
第一封是寫給王五、胡七他們的:
五爺、七哥及各位兄弟:
變法維新本未期其能成,弟之加入,目的本在以敗為成,叫醒世人。真正以為能成功者,大概只有康先生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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