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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
那年他來到這個城市,租下這套房子,帶柏為嶼去買東西,一起構建他們的小家。
他們的小家裡亂得像狗窩,被子長年累月沒有疊,床上更是亂成一鍋大雜燴,翻個身能壓著一把美工刀;柏為嶼總帶回些中看不中用的廢物,為了一把五角星勺子能買回十瓶過期酸奶,連安全套都能買回些奇形怪狀見所未見的;桌面上更是堆著高高的彩鉛油蠟漫畫書黃色光碟遊戲碟等等,一應俱全,附加速寫紙往沙發角塞一坨茶几下塞一坨,衣服褲子門後掛一件椅子上搭一件,他前腳收拾完柏為嶼後腳就弄亂了,永遠沒有井井有條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正確來說,在沒有柏為嶼之前,他的生活習慣古板無趣,從不買一件多餘的物品,東西哪裡拿放回哪裡,被子疊成豆腐塊,房間整潔得堪比部隊宿舍。
不過沒有關係,他無條件接受柏為嶼的一切,乃至當初讓他煩到頭疼的缺點,現在也甘之如飴,生活中有層出不窮的小矛盾和小溫馨,每天進進出出吵吵鬧鬧,他們互相磨合彼此的毛病,原本過得完滿幸福,而他卻在此時要提出分手,強行在這份本身沒有任何裂痕的感情上寫一個生硬的句號。
他站在這門口,怯弱得邁不開步子。
不知道站了多久,門喀拉一聲從裡面開啟了,柏為嶼看到他驚了一跳,疑道:“想嚇死人啊?在這杵了多久?”
段殺六神無主地應道:“剛回來。”
柏為嶼把垃圾袋丟在門口,“還不進來?”
段殺走進去脫下鞋,悶悶地坐下來喝了口水。
柏為嶼問:“他怎麼樣了?”
“……就那樣。”
“那樣是怎樣?”柏為嶼追著問:“燒退了嗎?”
“不知道,吃了退燒藥,明天應該會退。”
柏為嶼侷促地搓著手,“我知道說對不起沒用,但還是想去給他道個歉。”
“不用了。”段殺的語調毫無感情。
柏為嶼觀察著他的臉色:“要的要的,你陪我一起去,替我說說好話……”
段殺截斷他的話:“別提那事了……”
“怎麼能不提?”柏為嶼陪著笑:“我真的很誠心道歉的!”
段殺喚道:“為嶼……”
“什麼?”
段殺轉開目光不忍心看他的眼睛,“我想和你說件事。”
“說唄。”
“我們……”段殺說了一半卡殼住,心裡的悸痛天翻地覆。
“怎麼吞吞吐吐的?”柏為嶼一臉的好奇:“什麼事啊?快說!”
“我們分手吧。”段殺鼓起勇氣丟出這句話,腦袋裡的思維扯成一團,六月天竟然冷得四肢百骸皆冰涼刺骨。
房間裡寂靜了許久,柏為嶼似是不相信自己聽到了那句話,湊近過去近距離盯著他的眼睛:“你再說一遍?”
段殺偏頭避過對方刀子一樣的眼神,“我們分手吧。”
柏為嶼短促而沉重地喘了幾秒,又笑了聲:“為什麼?”
段殺咬緊牙關,艱難地從齒縫間擠出三個字:“我愛他。”
柏為嶼推開椅子站起來,霎那間萬念俱灰,趔趄了半步,隨手操起一個啤酒瓶往段殺腦袋砸去。段殺一寸位置也沒有挪,梗著脖子硬生生挨下這一記,隨著一聲悶響,酒瓶渣混著啤酒泡沫四處飛濺。
冰涼的液體之間湧動著溫熱的鮮血,淌下來矇住了雙眼,他沒有看到柏為嶼掉沒掉眼淚,只聽到對方聲嘶力竭地扯著哭腔:“你他媽不愛我還幹了我一年多,你當你嫖娼啊?”
段殺沒有分辯,他捂著額頭上傷口嘶嘶抽氣,胸口撕心裂肺地疼痛以至於覺察不出額頭上的疼。
柏為嶼開始摔東西,小花盆、鬧鐘、檯燈、遙控器、筆記本、一切一切,還有他們一起買的情侶杯,全摔了個乾淨,桌子椅子掀了,鏡子也砸了,他像一個失心瘋的暴徒,瘋狂地把自己一年來傾心修築的港灣毀得面目全非。
不可思議,不久前他們還泡在蜜月期裡。
段殺給他求情,在自己手上紮了一個透穿,那是什麼意思?
他開車撞了武甲,清醒後第一時間看到段殺丟下武甲,抱著他驚駭得面無人色,那是什麼意思?
為了讓他免受牢獄之災,段殺連前途也不要了替他頂罪,那是什麼意思啊?
誰能告訴他,他相信那些是愛,難道錯了嗎?
柏為嶼停下來,彎下腰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惡狠狠地捂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