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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起來的時候微眯的眼眸裡流光溢彩,嘴角的笑痕如同漣漪。
越鏡塵忽然長長一嘆,心裡浮起巨大的挫敗感。
事到如今……或者說從前生到今生,他都是小心翼翼步步為營,事事為自己作出最好的選擇。偶爾從事危險遊戲,最終傷的也從來在身,而無關心靈。
事到如今,應該嘗試更危險的遊戲了。
於是他說:“我一直告訴我自己,你這種人是我最厭惡的了。”停頓片刻,深深看了看那雙皓月明眸,似乎想從其中深藏之地挖掘出一些什麼。
“你心機深沉、虛偽狡猾、狠毒狡詐、表裡不一……”
蕭墨隱嘆息著截住他的話:“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往下說吧。”
“哈,不過借題發揮……”他冷嘲自己,“後來心裡說得多了,我就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是討厭你。”
好像,真的。僅僅是好像。
單手扶額,想將煩惱盡數驅散。心裡浮現的是不能言喻的自嘲諷刺。“難道別人說愛恨一線之間是真的?”
“你瞭解我,你知道我不可能會和你說,”近在他咫尺處的男子煙波猶如煙波水霧,只是令他的挫敗感越來越沉重,黑眸裡漸漸越顯幽暗,“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是女人或者你弱得可以,那樣就好了。”
他莞爾。“我不習慣被動。”
一直沉默著傾聽的人沒有變過姿勢,也沒有變過神色。倚在枝幹上,頭微仰起,彷彿在凝望星空。他的神情是平和且悠然的,美麗的眸清亮寧靜,無波無瀾。
靜默半晌。他輕啟唇,淡淡道:“不懂得順從就不能夠掌握,不明白妥協就不能夠要求。塵兒,是我沒有好好教你。”
越鏡塵別有深意地道:“你已經言傳身教了。”
表面上是他所求這段感情,表面上是他為了他一忍再忍百般照顧,表面上是他所願不得……可正是這個他,象是在示弱的他,掌控著一切。
“總而言之,我明白你要表達的意思。”蕭墨隱側過頭,勾了勾唇,又是笑意。
“塵兒,我還算知子莫若父,所以我現在在想的是……你這麼又懶又怕麻煩的人,為什麼明明用三個四或者四個字就可以解決的事非要說成一段既匪夷所思又不著邊際的長篇大論?”
“哈,你當我臉皮薄吧,”越鏡塵微笑,“你當初還用了八個字。無縱詭隨,以謹繾綣。大不了原封不動還你就是了,父親大人。”
微風拂過樹梢,有沙沙響聲。靜好寧謐。可惜這是在天隨府。
蜉蝣之羽楚楚兮,朝暮離世。
月出長空皎皎兮,無望朝華。
美好轉瞬即逝,不可挽留。相視只是一刻,視線移開輪轉仍在。
冥神教。
鳳未然在逐風殿負手而立。俯瞰天下,高處不勝寒沒體會出來,倒是感覺出什麼叫風蕭蕭兮易水寒。
對於長這麼大連個善意的謊言都幾乎沒出現過的、純潔無比的人來說,要他學佈局學謀略,那簡直比當初背本草綱目時要困難得多。好比一通到底的腸子非要他拐無數個彎再繞幾個死結……那過程是驚天動地的慘痛。
被派來輔佐“新主”的展也不見得好過。一言不發,那魔教眼看就要玩完。意見盡出,有奪權篡位之嫌。
長長的圖卷攤開,天下之局勢盡現。密密麻麻的硃紅表示,乃是魔教部署。
鳳未然咬筆頭。“聽說你們家少主畫了一份跟這個一樣詳盡的東西送給天隨府了,那我們還看這個做什麼?”
展低眉順目。“少主所繪的有真有假。”
鳳未然腦中靈光一現。“應該是小真大假吧,這樣才能瞞天過海,唔……果然還是偏爹爹的。可是聞人夫人也應該不會信才是。”
“信,則入圈套。不信,則對我教一籌莫展。左右有利而無弊。”
“然後圖這邊是代表那天什麼宮現在的勢力範圍……?”
“天訣宮,”展說,“有關此事教主望您今日子時于山下南竹林一行,教主有留下指示於您。”
鳳未然其實很想說:這些那些到底跟我有什麼關係即使有指示憑什麼要指示我啊啊啊……
然而,他知道這不是他應該發牢騷的時候。
“然後明天……”
“明天我教將傾全力而出,與天隨府一戰。”
“唔……你們教主要回來嗎?”
“教主與離夫人皆不會在場。”
第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