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第1/4 頁)
好不困惑。急中生智,從懷裡拿出了那件流星兒拖曳的衣服,心想,她這次應該高興了。她是驚喜了,一閃而過,然後帶著曇花般的憂鬱說:
“小弟,你咋還這樣不懂事?如果那些空白供應證能換來糧食,需要多少錢啊,明天拿去退了啊。”
“不!就不!”
“聽話啊,姐已經用……已經有衣服穿,退了也可以多打點兒糧食,村民就能多吃上一口……”
我沒憂思那麼細,六塊多點錢就算打供應糧,也不過五六十斤,分到每家頭上還不過幾兩。再說我枕頭下面還有五百多元,加上她身上的百多元有近七百元,救濟農村的糧食絕不可能有大米,按玉米和小麥算,起碼可打七千多八千斤,哪來那麼多糧食給我們打呢?但我若固執己見,必然引起她內心更不快,而且她會自己去退。我裝著接受的樣子點點頭,去舀了一盆水,趁她在收拾為我熨好的衣服,倏地將衣服放進去揉起來。
“洗啥?等姐來洗。”
“衣服被我弄贓了,要退可得把它洗乾淨呀。”
“啥!”夏紅雲驚慌地跑過來,提起水淋漓皺巴巴的衣服,“小弟,咋能洗呢?現在退給誰?”
“那咋辦?都怪這個笨腦殼……”
夏紅雲默默凝視我小會,無奈地嘆了口氣,“謝謝你小弟,姐就穿幾天吧。”略一沉吟,拿出一張蓋有公章和私章的空白供應證給我,又說,“快休息啊,想辦法儘早把章刻出來。照這上面刻,姐相信你。”說完,過她寢室去了。
知女莫若母。我從不敢在母親面前裝憨弄傻,母親雖然少言寡語,那雙憂憂的眼睛卻能洞察我靈魂深處細微的變化。夏紅雲正在一步一步向母親靠近。
(5)
窗外,月光恬靜,村子恬靜。室內我沒靜,我在錛石。
我對學習從沒用過心,成績如果從後面數可以排前十名,有時可數一數二。但我對雕刻印章硯臺卻情有獨衷,有時去鐵道邊尋不到從一輛輛列車視窗扔下的瓶子、紙殼等,也要撿幾塊龍古石雕刻。祁老頭也稱我是一塊天生搞雕刻藝術的材料。一年前,我用一團外形有點兒像鷹的樹拫雕刻成了一頭在硯臺上展翅翱翔的雄鷹送去給他,他目光大放異彩,連聲稱妙,說那硯臺如果是用天然端石青花或是歙石眉子雕出,就可與珍稀之寶以假亂真,硯痴將軍晏好石見之,恐怕以為是遠古絕品要傾家蕩產來搶購了。這說明我的雕刻技術在去年就可以混跡於江湖。但這次可不是以往那樣隨意的雕刻,而是畫像一樣必須形似神似,稍有破綻就真毀了自己毀了龍爪。我用了兩天時間來完成框架的塑造,使之圓方不差分毫。但那十來個字卻使我殫精竭慮反覆塗抹了三天仍不如意,時而嫌其窈窕,時而又嫌其富態,最後竟覺得每個字都寫錯了,根本不敢提刻刀。
這晚感覺仍是如此,一時意興盡缺,繼而神疲,暈乎乎茫茫然不知身在何處。迷迷糊糊中,見那並未雕刻的圓方大小二印徑自跳起來,在供應證上忙乎不停地留朱,朱印與正印毫無差異,村民一個個進來取走,不一會,一個個便扛回了大米白麵。趙嬸黃嬸們笑了,紛紛摟著我親啊想啊……
一聲嘹亮的雞啼令我驟然清醒,四更天了,那縹緲的綺想使我胸中璨然一亮豁然洞開,再看兩方印上的十來個字,疏密、橫豎,竟是與真印留下的朱印不分軒至。剎那意興潮湧,立即抓刀在手,傾刻間,奏刀騞然,石屑紛飛,恍若白麵在奔流,酣暢淋漓如有神在相助。鵝卵石雖然不是寶玉,削去外殼卻有著玉般瑩透,且硬而不剛,韌而不脆,乃刻印最佳材料,刻起來非常順手,晨曦未破已印成刀止。取印泥試戳,與原朱渾然天成莫辨真偽,不覺胸臆大抒,輕鬆松地睡了。
這一覺睡得很死,直到黃昏才醒來。鍋臺上,夏紅雲為我汽有飯菜,竟然是久違了的盡米飯和白菜絲炒的午餐肉,毫無疑問是夏紅雲破例慰勞我的大功告成,雖然已經冷卻,也懶得燒火熱了。吃過,欲把玩一下印章,卻見桌上四大皆空,一應刻具和印章石頭都已不見,只有一張字條:
小弟:錢和糧票我全拿走了,別怪姐啊。你做的大小“粑粑”可口之極,真有你的!辛苦,大大的辛苦!
現在該我辛苦一回了。起床後,去告訴頭羊,請他召集羊群在太陽落山後到望龍村口扛青草,若等至9點鐘還不見我出現,就可能落入惡狼爪子。對嗅上門的狼,要眾口一詞說我早被驅除出群體。記住,來找我無異於自投虎口。
我是一隻羔羊,柔弱的羊群就是我父母,為父母而去天堂,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