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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衛生所看望我時的眼神,一種關切、心痛、憂傷的感情在眶兒裡流動、旋轉。我問他是不是哭過了?他搖搖頭。我又問他剛才是不是想去自殺?他忽然捂住面孔唏噓起來。一下激起了我的豪情,我義氣風發地拍拍他肩頭:
“盛兄,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憑良心做事,怕啥半夜鬼敲門!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受了丁點兒委屈就尋死覓活,那本人不知死多少次了。堅強點兒,你不是和湯兄很愛小虎他姐禾兒嗎?死了咋愛法?愛是天賜的權利,就是生命。勇敢地和湯兄競爭愛吧。要知道,我紅雲姐說,愛會使人成長進步、成熟,會把人的美好潛能都激發出來呢。可不要讓湯兄佔便宜。”
“不不……可……可我曾……曾經……”
“……你……你不要說!”
我截住了盛凡話頭,倏然感到心驚肉跳,似驀地讀懂了他經文一樣的詩,和他現在心裡想說的話。我不想他親口說出來,那樣,我可能會忍不住提起板凳砸他。
“梅……梅老師,我要說,不說,對不起你對不起苦難的村民。”盛凡蹭地站起來,涕淚橫飛,“你說得對,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為,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但我不配愛任何人,因為我是懦夫、軟蛋,就是年初那次汙陷……”
“別說了盛兄,我早知道了。過去的事還提它做啥?況且你還在事發之前就醒悟了,不然,水龍他們豈能免受一頓皮肉之苦牢獄之災?知錯即改,善莫大焉。一個有勇氣直承自己之過的人,咋會是懦夫?忘了吧啊,當是一場惡夢。”
我伸手將盛凡硬按下坐了,回頭才有些愕然,太出乎意料了——我橫牛兒竟然有如此定力和寬宏大量的胸襟!一盞自來號稱賞善罰惡的不肯省油的燈,竟然在惡前開綠燈節約了能源!
哀哉?
萬歲?
湯燦介面,說我並不是完全知道實情,盛凡是在周國正威逼下按周國正開好的毒方謄寄的。如不這樣做,其因念語錄時不小心張冠李戴而被關押的唯一的妹妹就要被判刑。還要說,我伸出姆指,說了句“夠哥們!”
湯燦像被我扇了一耳括子,“梅兄,啥意思?”
“就那意思。”
“我還是不懂。”湯燦說,“我們把你看成好兄弟,說的沒一個字是假話,目的是……你卻……”
“嘲諷你?活該!”我說,“盛兄都沒強調客觀,誰要你嘰嘰喳喳插嘴解釋了?目的,啥目的?不外乎是說扳竹筍不是你和盛兄告的密對不對?你也太小人心了,村民心裡只知道感激,從來就不知道啥叫怨恨。他們沉默只是因見不到光明而惶惑。就拿你湯兄來說,如果你總是生活在暗無天日的邃洞裡,偶爾劃燃一根火柴隨即又被不知從哪兒來的風吹滅了,感不感到恐懼和不安?防範是世上一切生靈生存的本能。村民也有,但壓根就不是針對你和盛兄……”說著,我口氣變得溫和而憂傷,略一沉吟,又說:
“感謝你們把我當成好兄弟。但你們不瞭解我,關於我的一切是一場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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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燦的眼神悠悠惚惚的,像夢遊人一樣,忽地欺近門,在他釘好的“補丁”上砰砰的又敲了兩錘,回頭顯得羞慚而又一臉正氣,他說:
“梅兄,不說了,我湯燦已經明白,錯就是錯,強調理由等於是為自己開脫,並非真心悔過,村民又怎能信任我們?你瞧著,我和盛凡不把這扇陰風的鬼揪出來就辜負了村民那顆善良而苦難的心。”
我以為湯燦真明白了我的意思,心裡還倏然一陣忐忑,及至聽完,方知他還是理解成直擊和旁敲。我不想再說下去了,對他說的也已失去興趣。倒不是感覺村民是在懷疑我,而是覺得查出來也沒什麼意義。這個世界惡人屑小已無處不在,雙雙眼睛如狼似虎,已經看不出一點兒人性的本質,且都身披著正義和真理的羊皮,你若剝下他那身皮,你反會成為惡人罪人。
(4)
二人離開後,我把五方硯臺全用泥墨揉搓了個遍,然後將之全用瀝青混和泥土裹了,放進灶膛壁,加炭火精心烘烤。瀝青味兒刺鼻,打頭,火焰也燎得我大汗淋漓,待覺得已夠火候,就差不多成了不辨東西的落湯雞;衝了兩大盆水,這才還魂。忙不迭敲去焦瀝,天哪!硯臺竟陳古得如戰國出土!一時愛不釋手,捧捧這方,捧捧那方,好一陣欣賞方才睡了。
我的寢室不同於他人之處在於沒有一扇窗戶面對走廊,北窗東窗都可以敞開,流動的空氣雖然不能盡除滯留的暑氣,但門一反扣,儘可庸懶地放鬆肢體想咋睡就咋睡。我赤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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