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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叔在後壓陣,衝我一笑,那笑輕描淡寫,卻蘊含頗多意思:堅定、自信、鄙夷、不屑……他說,“牛兒,你不知‘北海有魚曰鯤,化而為鵬……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咱村有可能餓死,絕不會淹死。再說你可是指揮員,怎希望部下罹難?快去組織人馬到西頭小趾準備吊筍子吧。”
是哩,即便黃叔們精識水性,毫髮無損到達西峽谷,但絕不可能扛著竹筍逆水行舟。趙嬸率領婦女們在地裡收割麥子,我一到,便開始行使職權發號施令,令黃嬸帶人到東峽谷扎木排,趙嬸帶人回家準備繩索。趙嬸和黃嬸猶如訓練有素的軍人,“啪”地一個立正,堅決地應了聲“是!”立即點齊人馬,旋風而去。我也拔腿欲去西頭勘察地形,不料,朱三娘忽然阻到我面前,揮舞鐮刀,彷彿已經不認識我了:
“你是哪個?江青?葉群?武則天?慈禧太后?叫她們到河裡玩當然舒服了……你說,為啥不叫我去?你不知道這是費力活苦啊累啊……快叫她們回來,不然我就割下你的頭。”
朱三娘伸手很快,快得自負敏捷的我沒反應就被她一把抓住了胸襟,手中半月形的鐮刀倏地套在了我脖子上。我還從沒如此窩囊地沒有招架就陷入敵手過,而且是絕境,沒受驚嚇,但一動不敢動,半瘋半癲的朱三娘手上稍一使力,我橫牛兒項上人頭可不保。我沮喪極了,剛當上領導,才下了兩道命令就威風掃地,今後還有啥臉充任指揮啊!
成功算不上棒,也在地裡,見狀,身子巨烈地顫抖起來,恐懼的目光求助地望著朱叔。朱叔就是朱三孃的男人,正當年,但結紮後發炎化膿,至今腰桿還伸不直。他也被這情景嚇住了,不敢靠近,指著朱三娘痛罵。朱三娘回罵一句中標,說朱叔是陰陽人,沒權利和她說話。氣得朱叔腰又痛起來,臉色發青,汗水直淌。一眾嬸孃乾著急,低聲下氣你一言我一語求朱三娘把架在我脖子上的刀拿開。朱三娘更是得意,咆哮著牽強附會亂罵,唾沫橫飛,一刻不息。鐮刀齒兒鋒利,隨著她激動的顛狂,我後頸發出了撕裂的呻吟,和鮮血的哀嘆。
“啊——”
嬸孃們驚呼,全呆住了。
“天——啦——”成功捂住面孔,背過身去放聲大哭。他的聲音沙澀,暗啞,像黃陽縣城的風。
飛龍他娘淚流滿面,叫罵著欲衝過來,朱叔一把抓住她,“過去不得,過去牛兒就完了。”飛龍他娘甩開他手,止步,望著朱三娘,神情悲憤,語氣如劍:
“放開牛兒!否則,我叫你不得好死!”
“真的呀?那你過來試試,看是你不得好死還是我不得好死?抑或是這個牛啊馬兒的不得好死?”
朱三娘不罵了,嘻嘻笑,稍拉動了一下鐮刀,我哀嘆的血便轉而歌唱,分兵兩路在脖頸上劃出一條粗大、美麗、鮮豔的血色項鍊,在咽喉處勝利會師,又繪了一朵價值不菲的墜花兒,然後毅然穿過時空,滴嗒嗒掉往泥土,“哧溜”化出一縷縷腥味濃郁的輕煙。很怪,我沒有噁心欲吐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血是自己身上的?
“朱三,我求你了。你害得咱村還不夠嗎?!”飛龍他娘“撲嗵”一聲跪下了。抽泣著又說,“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傷害的人是誰?她……她……”
“不——不能……這婆娘德性……”朱叔倏地伸手捂住飛龍他孃的嘴巴。
一眾嬸孃齊唰唰都給朱三娘跪下了。我頸上被割裂的傷不痛,心口卻像針錐,痛得要命。我橫牛兒是個無父無母無家的孤兒,死則死矣,哪能讓疼我愛我的父老鄉親為我失去氣節!我怒吼一聲,猛地挺直身驅,昂起頭顱,猶如睛天霹靂:
“朱三娘,要殺要刮痛快點!頭可斷,血可流,龍爪人尊嚴不能丟。嬸孃們,都起來!她朱三娘是啥東西?是條不要臉的喂不飽的狗!哼,今後她再甭想得到我一顆糖吃。”
眾嬸孃聽完前兩句,蹭地都起來了,投向我的目光,我讀出的內容是:這才像咱村領導。但聽了後一句,目光就有些詫異。我理解這種困惑,因為她們誰也不知道朱三娘括過我的油水蕩過我的鞦韆。
無畏的這一挺,是要付出代價的,鐮刀入木三分地喝足了我的血。古樹上一群老鴰心喜若狂,但又假慈悲地“啊——啊——”我已經有些恍惚,朱三娘在我眼裡變成一條齜牙咧齒的惡狼。正要掐惡狼脖子與之相搏,忽聽一聲清叱,“爛×!”旋風一樣捲來一朵白色雲團,倏然欺近朱三娘,揚手“啪啪……”左右開弓,在朱三娘臉上颳了十來個驚天動地的耳光。驚變之下,朱三娘如遭五雷轟頂,老鼠見貓般頓時耷拉下頭。白色雲團腰一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