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4 頁)
!厚臉皮。爸,快來看,家裡咋生出這麼棵厚臉皮?葉片兒比拇指還厚,一桶水都沒把它澇死。”
樓上傳來一聲鶯歌似的笑,又沒了動靜。這種指桑罵槐的把戲不是我特長,如按往時的脾氣,非衝進廚房和小虎拼個你死我活不可。可現在命運正捏在他老爸手裡,不得不隱忍。但不回一聲,又怕他認為我懦弱好欺從而得寸進尺。管他看得見看不見,翻了個白眼回了一句:
“你嚷哪樣?我又不在你家吃飯。”
張書記笑了,撫摸了一下我如刺蝟的頭,說尊重我的選擇,去勞動增強一下體力也沒啥壞處,他會讓小虎送我到村裡報到。說完,去廚房和小虎嘀嘀咕咕了一陣什麼,出門去了。
(3)
小虎一改先前的仇視,一路上嚼嘴嚼舌沒話找話,我只應了他一句“厚臉皮。”
村長家住的四合院不在鵝卵石路兩邊,小虎的話是不在街上,樓上樓下恐怕有十五六間。我們到他家時,他愛人說他著涼了,剛喝了薑湯在床上發汗,要我們等一會。小院正中有棵大紅棗,棗兒稀稀拉拉,顆顆像瑪瑙那樣紅得發紫,惹得我饞涎欲滴,悄悄吞嚥了幾大口口水。樹身扭曲,斑剝,弓腰駝背,看來年齡已是老大不小了。小虎在牆邊拿起一根竹杆繞了個圓周,拍打下十多顆下來,討好地撿來遞給我。我拍拍他手,說他理解力不錯,不過經他的手棗皮就變厚了,只能適合臉面比城牆還厚的人吃。小虎哼哼兩聲,開口就吃,像吃蘋果那樣嚼得“唰唰”有聲,像吃哈蜜瓜那樣呼嚕作響,口水當果汁飛濺,蠱惑得我一把將他手裡的棗兒全換了防,崗哨都沒留。
村長終於起來了,神態看不像感冒,倒像勞累一天疲憊不堪後磕睡沒睡足。小虎囑我就在棗樹旁,他親熱地趕上去從村長近似於松針直豎的頭髮中拈出幾小塊木渣兒,開始在村長耳邊嘰咕,村長帶著疑問的目光望著我,時時搖頭,就是不見他點頭,似乎不願接收我,我心涼了半截。
突然,棗樹比我膝頭高點兒的地方一個窟窿吸引了我注意力,一群小螞蟻正在大會戰,齊心合力將一隻壽終正寢的螞蚱往窟窿裡搬運。我恍恍惚惚看見兩個奶聲奶氣的小女孩聚精會神站在樹前,手捏一根小木棍在數從窟窿爬出來的螞蟻,矮一點的女孩捏著指頭數了幾遍後說是5只,高一點的女孩說有一白多隻,兩人爭執起來,矮一點的女孩說不過,伸手推了高一點的女孩一把,還到牆角撿來一團石頭塞進了窟窿……
——那兩個小女孩就是我和我姐。
那是在我心的根的村裡的幼兒園,我記得那樹古老但記不清是一棵什麼樹。我蹲下去愣怔怔地望著窟窿,螞蟻們已以排山倒海的氣勢戰天鬥地的作風將“寶藏”藏到了它們的金庫。我順手在地上撿起一木棍,想掏掏窟窿有多深,小虎過來了,沒說話,從表情看就知道沒啥戲,但我還是跟著他出了院門。
出了院門的我住足不前,感到一派茫然,不知道該不該憂傷。小虎嘴巴不停翕動,沒聽清他是在安慰還是在譏笑。一群鳥兒在不遠的草垛上扎堆兒,乍驚乍喜,很像幼兒園的孩子們在聽阿姨擺“狼外婆”。我忽然盯著小虎,像要和他打架一樣:
“你說,老實說,這裡曾經是不是幼兒園?”
小虎嚇得倒退了兩步,瞪起他那對豹子眼:“你兇哪樣?我可是讓你。我剛才就是在對你講村長家以前是公社託兒所,我也在棗樹下數過螞蟻……”
不待他說完,我猛地將木棍向地上一扔,返身跑回院中棗樹下,衝在臺階上卷旱菸抽的村長叫囂:
“告訴你村長,今天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村長彷彿這樣不講理的事見得多了,穩如泰山,瞥我一眼,只管卷他的旱菸,捲成了拇指粗,然後慢吞吞栽進煙鍋,擊石取火一樣,一下一下又一下很耐心地打那有火星飛卻總不出火苗兒的火機。我是敵強我強,如果對手不理睬我的挑戰,我是一點兒轍都想不出。昨晚點蠟燭,順手將火柴拽進了兜裡,見他老不得煙抽,很替他著急,便拿出來為他點。他毫不客氣,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叭咂叭咂了幾口,也不看我,從雲吞霧湧中飄出一句:
“理由?”
“這是我老家。”
“你的老家?笑話!你姓啥?本村歷來就沒有一戶人家姓梅。”說著,村長身子忽然顫抖,握煙桿的手青筋暴突,聲音倏地嘶啞了,“姑娘,20多年來咱村只有死的沒有出去的啊!你又何必……何必……”
“可是……可是……我沒騙你村長。”我不知咋說,委屈得直想哭。他也沒說安慰我兩句,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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