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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揶揄一笑,“這是節約為先,刪繁就簡。意思是:鄢校長,今介紹知識青年梅關雪同志來貴校報到,請接洽為荷。明白了吧?去吧,去吧,我要去給兔子喂草了。”
“我不想去學校。”我說。然後掏出筆遞給高文書,懇請他重新為我開一張去村裡勞動的證明。
高文書翻了翻眼睛,“你太辜負我老人家一番好意了。要知道,別人買酒買菸來求我,我也沒開這個口子呢。”
其實,我內心本來是想去教書,可是教書要知識,我雖然也讀了兩個月高中,實際上小學三年級的題有很多我都算不出來。牛兒也好,螞蟻也好,超過負荷極限是要累死的。我說,“那你開個口子讓我去村裡勞動,待會我也給你買菸買酒。”
高文書忽然伸手在我臉上摸了一把,“村裡婦女可愛佔小白臉的便宜喲,你長得跟……跟個姑娘似的,不怕她們一個個扳開屁股把你吞了?行了,去學校報到,本文書不會害你。”
“可我一天書都沒讀,怎麼教啊……”
“什麼什麼!?”高文書像被誰打了一記耳光,“沒聽錯吧?高階革幹家庭會栽培出個一字不識的知青?那那那……下午再到我辦公室來,待我請示張書記後答覆你。哦,不要說老高我沒告誡你,咱村是個狼窩子,經常一群群從峽谷出來叼人,天黑切不可出村更不得下峽谷。此其一。其二,峽谷有一種植物叫魔鬼樹,近之則死,包括飛禽走獸無一例外。所以白天亦不得下去,違者後果自負。另外,我分管你們知青,有啥事只能找我老高不能越級找書記,無論有天大的理由也不得擅闖後院,否則……這個這個……懂不懂?這是起碼的知識。”說著,拍拍屁股,硬把我推出門,哼著“阿慶嫂……”走了。
我才不信這個邪,後院又不是白虎堂。
後院很寬,亦較幽深,但只有一棟木樓,一棟被花草樹木
簇擁、柵欄圍困、古風悠然的木樓。幾棵桂花樹在柔和的朝霞下很耀眼,風兒輕吹,花兒紛紛謝幕,使院內像下了一場雪。
我一踏進後院,就見小虎在柵欄外為幾株碩果累累的石榴樹澆水,一隻全身雪白,身長腿短的寵物狗在他身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似的伸長脖子仰望枝頭。那狗兒聽覺比小虎靈敏,“汪”一聲向我撲來,到了跟前,忽又像湯燦那樣來了個急殺車,只向我齜了一下嘴就忸怩地搖起了尾巴。小虎警覺,睜大他那對圓圓的眼睛驚疑地看了我好一會,惡煞般陰冷,低沉地嚷了句:
“你膽子還不小啊!”
“承蒙虎兄誇獎。”我嬉皮笑臉拱了拱手,又說,“請問虎
兄,這是高太尉府上嗎?”
小虎可能沒遇到過類似情況,攥著拳頭“你……”一聲低
喝,彷彿怕了什麼似的又倏地止了,抬腿給了狗兒一腳,惡狠狠地嘟噥狗兒眼睛瞎了。狗兒沒作任何解釋,拖著一聲長長的哀嘶跑回了木樓。我正欲正經地問他爸在不在家,木樓上驀然傳來一個姑娘的聲音:
“弟,不要打西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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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呆了。
——天啦,這哪是人的聲音!如聞天琴撥絃,似聽箜篌怨奏,又彷彿百靈鳥兒清唱,是那樣婉轉、清越、幽麗,儘管帶著悠悠的怨責,仍使人如痴如醉。小虎卻似乎很怕聽到這曲兒一般的聲音,惶惶地埋下頭:
“我錯了,姐。”
“誰來了,小虎?”木樓裡又傳來一聲問,聽得出是從樓下里間傳來的,聲音蒼老,但不失渾厚。小虎憤憤地說:
“是個小鬼子。”
“胡說啥!請他去辦公室,我馬上就來。”
小虎聽了猶如警衛得令,兩步走到我面前,像堵牆一樣阻住了我去路。本來,我看在他姐那聲優美動聽的怨聲的面子上都欲返身走了,他這一不恭的行動令我改變了初衷。他一身肌肉,蠻氣很盛,看來打不是他對手,那就和他吵一架。我默不做聲,思想如何有理地開啟唇槍舌箭,讓他來點燃戰火。
小虎果然沒沉住氣,似乎怕他姐和他爸聽到,聲音壓得很低,“你這人咋了,沒聽我爸說要你到辦公室等?裝啥乖,見得多了!再不走,我可要灑水。”
小虎說灑就灑,我還未及吐詞,一瓢水就在我頭頂上空劃出了一道虹弧,一道未逝,一道又起,我忙不迭左蹦右跳,狼狽不堪中出口成髒,什麼短命娃,不得好死,遭天雷轟的亂咒,沒詞了,兇狠狠地高叫一聲:
“是好漢把瓢放下,咱們單挑!”
小虎一句不應,忽然改灑為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