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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非宸坐在另一側,只微微轉過來看了她一眼,便吩咐:“開車。”
車廂裡明明那樣寬敞,即使將隔板升起來,後排的空間仍有很大富餘。可車子啟動的瞬間,秦歡突然就覺得胸口憋悶。她忍了好久才將那一陣眩忍下去,窗外的街景已然在迅速倒退,車子朝著市區的方向一路駛去。
她的臉色不太好看,沉著聲音問:“你這是帶我去哪裡?”
顧非宸原本正低頭看著一份檔案,聞言終於拿眼角瞟過來,淡淡地說:“吃飯。你應該不會忘記,在我們簽訂的協議裡,自己有這頂義務吧?”
她沒再做聲。他提起“協議”二字的時候嘴角邊嘲諷之意顯而易見,可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看上去如此耿耿於懷?
凡事都可與交易掛鉤,任何東西都能被拿來交換利益,這分明是他教給她的人生最重要的一課。
而她在那堂課中,儘管是那樣的被動,到底還是學得鮮血淋漓,慘烈收場。
她完成了這一課,從此脫胎換骨,與他終成冤家陌路。
飯局的地點是在某傢俬人會所,包廂被巧妙的設計隔斷,營造出既私密又開闊的空間,這裡的服務生長相周正、彬彬有禮,精緻可口的菜餚更是被美妙絕倫的光線烘托得彷彿一件件藝術品。
做東的是一位官員,攜一家三口出席,兒子只有七八歲,坐在座位上不是特別老實,左顧右盼,引來他母親的輕聲訓斥。捱了罵的小朋友撇撇嘴角,卻不敢反駁,很快就安靜下來。
這儼然就是一次私人家庭式聚會。
開席前,顧非宸攬著秦歡的腰,語氣自若地介紹說:“這位是我的未婚妻。”
就座的時候,他傾身替她拉椅子,顯得十分紳士,等服務生端來開胃的湯水,他則又低聲叮囑:“小心燙。”
這樣體貼,令旁邊的中年女士忍不住笑著誇獎:“小顧真是細心,秦小姐好福氣。”
秦歡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回以一笑,溫柔地說:“我也這樣認為。”
那官員一家看上去與顧非宸關係匪淺,至少能夠稱呼顧非宸為“小顧”的人實在屈指可數。
那女士隨後又問:“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這個問題秦歡倒是完全沒有想過,正不知如何作答,只見顧非宸轉過臉來,搶在她前面開口說:
“下個月中旬,目前正在籌備中。”
他說話的樣子根本看不出來是在撒謊,反而語氣那樣淡定,彷彿真的成竹在胸。
做東的官員立刻連聲埋怨:“哎呀,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居然現在才讓我們知道這個訊息,老弟你瞞得可真夠緊的呀!”
顧非宸面帶淺笑:“因為秦歡不喜歡太張揚,所以我們的婚禮也會低調舉辦。到時候只會做小範圍的聚會,請些親朋好友來觀禮,千萬要帶著嫂子過來為我們祝賀一聲。”
“那是肯定的,一定去,一定去!”官員十分高興,順手舉起高腳酒杯,說,“來,我今天先敬你們小兩口,祝你們生活幸福美滿!”
“多謝。”顧非宸笑著說。
秦歡一邊輕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一邊用眼角餘光掃過去。她發現由始至終,顧非宸的臉上都帶著某種極為得宜的笑容,那種笑十分輕淺,但分寸卻拿捏得極好,多一分太假,少一分又太冷淡。同時因為他這樣一笑,眼中的鋒芒也在瞬間減少了許多,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愈加從容淡定,氣度溫和。
和這種家庭聚餐的氛圍融合得天衣無縫。
原來他在社交應酬的場合就是這樣的。
她隱隱有些感慨,只因為自己見過他最真實的樣子。她見過他的眼神像這世上最鋒利的刀片,從她身上一刀一刀地劃過,將她傷得體無完膚也毫不留情。她也知道他明明不愛笑,可真心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會有極細的紋路,而非現在這樣,如同戴著一副最完美的面具,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是這樣的無可挑剔。
更何況,如今私下裡,他與她經常陷入一種劍拔弩張、硝煙瀰漫的境地,可他今晚卻能在外人面前表現出鶼鰈情深的模樣。他說話的時候,會輕輕握住她的手,有意無意地把玩,他念到她名字的時候,眼睛裡甚至還會流露出溫柔的神色。
而這樣的溫柔,她幾乎已經忘了自己最後一次見到是在多少年以前了。
她打從心裡佩服他,做戲做得這樣好,為什麼不去當演員?或許還能拿座影帝獎盃回來,為顧家添上娛樂業的第一筆華彩。
可是心裡再鄙夷,面上也不能露出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