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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梨床來自兩廣,描金櫃出自蘇杭。桃紅柳綠,衣架上滿堆衣裳。花緞春綢,炕床頂高增褥被。梳頭匣細描著西湖景緻,勻面鏡生鑄就東海螭紋。更有瓶桂花油清香撲鼻,還有區紅綾馬騷氣逐鼻。正是:姐兒出盡千般醜,殺了許多灑金人。
二人從來未見這等擺設妝飾,喜的心花喜開,就如那劉晨、阮肇誤入天台的一般,又像那豬八戒到了那西方極樂世界一般,當下抬頭不知高低,低頭忘了故鄉。丫環來脫靴,先賞了五兩銀子,丫環叩賞,歡天喜地而去。他二人比那當日入洞房分外受了心機。這兩個姐兒見那二人出手大樣,枕上百般奉承,若不是生死簿上不該死,險些兒連命都丟了。討吃鬼與要碗鬼各入臥房不提。且說這丟謊鬼與誆騙鬼、低達鬼說道:“二位大爺已入臥房去,你我必須個散心解夢得才好。”低達鬼道:“有了做的了。我見那些骨頭還未啃盡,我再溜溜搓搓,一者不可惜東西,二來又解心焦。”低達鬼遂啃骨頭去了。他們說獨不見倒塌鬼那裡去了。於是尋在後園裡,魚池邊有個滋泥坑子,他因天氣炎熱,又吃上了酒,渾身發燒,倒塌鬼遂躺在滋泥裡邊不起身了。丟謊鬼與誆騙鬼道:“他們都有些做的,你我如何睡的著?不如喚柳媽媽來,問他那裡有賭場,咱們去頑錢如何?”遂喚出柳金娘來就問。柳金娘道:“此處河灣裡有一誘人街圈套巷灣人鍋家常開賭場,大爺們要頑錢那裡去。”丟謊鬼道:“好個繞蹊名字,如何叫做灣人鍋?”柳金娘道:“說起這個名字,有個緣故。此人姓任,自幼不務正道,每日賭錢,將家產弄盡。後來學一個抽頭放梢的破落戶,他家止有三間房,乃是個一堂兩屋。一壁廂是兒媳的房子,一壁廂就開賭場。他兒子又長不在家。”誆騙鬼道:“在外做甚?”柳金娘道:“賣鏇貨哩。”誆騙鬼道:“他就會鏇麼?”柳金娘道:“他打著個會鏇的夥計,他不過跟著人家瞎鏇哩。那一夜要至半夜,眾人散了,止有個叫做甚麼輸殺鬼不曾走了。灣人鍋出外邊解手去了,回來時輸殺鬼與他媳婦睡哩,遂打鬧起來,驚動鄰右,問其根由,眾人說道:‘半夜三更,留下個光棍在家,是自己錯了。啞子吃黃柏,苦在肚裡罷。’說的灣人鍋又羞又氣,投井而死。眾人湊急打撈起來,渾身衣服都溼成了一個水蛋了。幸喜沒死了,止跌折脖子骨,後來長成個鍋子。因他住在河灣,又是個鍋子,故叫灣人鍋。至此以後,就扯破臉,又添上這麼一樁買賣。”二人聽見,甚是歡喜,欣然而去。過了誘人街圈套巷,果然三間屋,拍推開兩扇柴門,二人進去。灣人鍋一見,甚是歡喜。二人坐下,言道:“俺們要頑錢,可有頑家麼?”話猶未了,從外進一人,但見:
風葫蘆帽歪頂頭上,雙尖靴踏倒後跟。風葫蘆帽腦油二分厚,雙尖鞋兒塵垢有半斤。手瓶條子拖著地,褐衫不扣常開懷。行走時左扭右捏,盡他挑調;說話處牙尖舌快,自覺奇能。耍錢時真個公道,輸多少總不紅面。只見臉又大又招風,真正是賣地祖宗。
誆騙鬼問道:“此位是誰?”灣人鍋道:“他在俺隔壁居住,性情好賭,甚是公道,將萬貫家產弄了大半,人反送他一個大號叫做輸殺鬼。”丟謊鬼道:“這是十八個銅錢擺兩行。”輸殺鬼道:“此話怎講?”丟謊鬼道:“久聞,久聞。”誆騙鬼道:“止三個人還耍不起,再有一家才好。”灣人鍋去不多時,又喚將一個來。此人好生的歷害。怎見的:
頰似猴腮,鼻如鷹嘴。一副臉通無血色,十個指卻像銅鉤。寧可我負人,莫交人負我。奇才得自曹操,既己食其肉,還要吸其髓;妙術受於狐精,一點良心,離陰司早已丟下。千般計較,出孃胎敢不捎來?要知此物名和姓,四海皆稱摳掐鬼。
這是灣人鍋勾來一人,名呼摳掐鬼。此人善能摳麼坐六四。坐下就耍起來。輸殺鬼一夜輸了百八十串。至此以後,誆騙鬼和丟謊鬼白日陪著討吃鬼、耍碗鬼嫖,夜晚間來此賭錢。不覺數夜,輸殺鬼將房屋、土地、老婆、一雙兒女俱賣的輸了。一夜四個又到此處,輸殺鬼道:“咱們今日是要賒賬了。”誆騙鬼道:“咱們俱客對客耍錢,輸贏現耍,俺們不要賒賬。”輸殺鬼道:“我家房地俱賣盡了,還有一菜園子,裡邊我著都是沒扎果。我若輸了,明日將園子賣上清債。”於是四家又要起來。輸殺鬼性情各別,贏了時就不起身了,人家不耍了,他扯住又耍,等輸下些才罷手,於是輸下許多賒賬。丟謊鬼與誆騙鬼悄悄說道:“你看輸殺鬼那個光景,那裡有錢與咱,待弟丟上個謊,將摳掐鬼的衣服騙上,咱走罷。”於是丟謊鬼與摳掐鬼道:“我見老兄的衣服時行,弟有朋友訪去,借來穿穿如何?”摳掐鬼道:“咱相與半月,借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