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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以表述的空間。羽毛鮮豔的鳥兒在外面疾飛、鳴囀,喜馬拉雅山層巒疊嶂,綿延不絕,發光的山峰讓人自覺如此的渺小,甘心放棄一切,將一切傾空而出。法官將住在這裡,這是一個殼,一隻頭骨,他是一個住在自己國家裡的外國人,這次他無需學習語言,想到這點不禁心生慰藉。
他再也沒有回到法庭去。
陪賽伊一起離開的還有一位來修道院學習財務體系的修女,現在她要去大吉嶺。從臺拉登到德里,從德里到西里古裡,她們觀賞著車窗外的鄉間生活全景,印度一如既往地古老。女人們頭上頂著柴火走過去,因為窮,莎麗裡都沒穿襯衣。“丟人,丟人!我知道你的名字。”修女高興地說。很快她的興致就沒那麼高了。正是凌晨時分,鐵軌邊排了一溜排的光屁股。靠近了看,原來是幾十號人在大便,隨手用鐵罐裡的水沖洗屁股。“骯髒的人!”她說,“貧窮真是無可救藥,沒法說,真是沒辦法了。他們幹嗎非要在這兒做這種事?”
“因為落差,”她旁邊一位戴眼鏡的學者一臉嚴肅地說道,“鐵軌離地面有落差,所以是個好地方。”
修女沒搭腔。至於那些大便的人,他們根本不在乎火車上的人是否看見了他們繃緊的後臀,他們是毫不相干的兩種人——甚至不屬於同一個物種——就當是隻麻雀在一旁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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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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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 第七章
噢,外公更像蜥蜴而非人類。
狗更像人而不像狗。
賽伊的臉映在湯勺上,上下顛倒了。
為了歡迎賽伊,廚子特地用土豆泥做了個汽車模型,他努力回憶起這久已遺忘的技能,都是另一個年代的事了,當時他也是用土豆泥捏出喜慶的城堡,上面裝飾著彩色紙旗,魚都裝了鼻環,豪豬的背脊上插滿芹菜作刺毛,還在假雞下面放了真的雞蛋,頗有趣味。
土豆泥汽車用西紅柿片作輪子,再覆蓋上一層錫箔紙作裝飾,這錫箔紙已經有年頭了,廚子一直把它當稀有金屬對待,不停地洗啊、晾啊,用完了再用,直到變成碎片,皺成一團,都捨不得扔掉。
汽車放在桌子中央,旁邊擺著槳葉形狀的羊排,浸過水的豆角,還有一棵花菜,上面澆了一層乳酪醬,看起來像壽衣裹著的人腦。每道菜都熱氣騰騰,散發著食物香味的熱氣凝結在賽伊的臉上。等氣霧散了些,賽伊又看了一眼坐在餐桌另一頭的外公和他旁邊椅子上的狗。瑪特微笑著——法官似乎並未注意到賽伊的到來。他又瘦又小,穿著白色襯衫和腰邊係扣的黑色褲子。衣服已破損但很乾淨,都是廚子熨燙的,他什麼都熨——睡衣、毛巾、襪子、內衣和手帕。法官的臉看起來遙不可及,有種白粉敷在深色面板上的感覺——或者只是由於蒸汽?從他那邊隱隱傳來一陣古龍水的味道,聞起來有股抗生素的藥味,不太像香水,更像存放過久的液體。他的臉呈坡形,長著寬大無毛的額頭、鷹鉤鼻子和內含的下巴,幾乎看不到嘴唇。他不愛動,經常目不轉睛地盯著某處,所有這一切都讓人不由得想到蜥蜴。
他終於抬起頭,把專注的目光投向賽伊,“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賽伊。”
“賽伊?”他語氣不悅,似乎被某種粗率無禮所觸怒了。
狗打了個噴嚏。她長著優雅的吻部,頭頂凸起,顯示出高貴的血統,後腿像穿了馬褲似的起著皺,尾巴上有裝飾毛——
賽伊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狗。
“您的狗像個電影明星。”賽伊說。
“也許像奧黛麗·赫本,”法官說,儘量不露出喜悅之色,“但絕對不像那些怪里怪氣的海報上的俗豔女人,都跟鬼似的。”
他拿起湯勺。“湯呢?”
廚子給忘了,做土豆泥汽車讓他興奮得過了頭。
廚子端了兩隻碗,裡面盛著酸辣西紅柿湯,嘴裡嘟嘟囔囔著:“做什麼也不說個謝字……看看我要做的都是什麼,我已經不年輕了,又有病……窮人可真慘,慘啊,慘啊,慘啊……”
法官拿起湯勺從奶油碗裡舀起白色黏稠的一團,啪的一聲甩到紅湯裡。
“呃,”他對外孫女說道,“我們不能麻煩別人。得給你請個家庭教師——住在山下的女老師,我們上不起教會學校——幹嗎非得去養肥那些教會呢?再說也太遠了,專門接送這麼奢侈的事已經沒有了,不是嗎?我想也不能送你去公立學校……出來後你準會操一口難聽的土音,還挖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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