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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期,吏治漸弛,官員腐敗,貪風日熾,國庫虛空,等到雍正接班上臺,康熙留給他的固定資產,倒是一個幅員廣闊的龐大帝國,然而只有區區七百萬兩銀子的流動資金,真可以說是到了日不敷出,難以為繼的程度。
據說,公元1664年,崇禎在煤山上吊那時,李自成進城,開啟國庫,看到白花花的七千萬兩銀子,一屁股坐在那兒起不來。康熙是很看不起那位亡國之君的,經常要拿他作反面教材,教育臣下,可從來不提“盛世”的國帑存銀,只及明末的十分之一,連文官的俸,武將的餉,也差點發放不出來。
所以,康雍乾三朝,難以稱為“盛世”,不但在經濟上比不上漢唐,在政治上,在文化政策上,就更比不上漢之胸襟,唐之氣魄了。一個視知識分子為敵的病態政權,一個年平均一次文字獄的恐怖政權,能出現“盛世”氣象,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了。
清人進關,是以一個文化落後的民族,來統治一個文化先進的民族,其心靈深處,對於文化,對於文明,對於擁有悠久文化傳統,擁有深厚文明積澱的,然而是被他們統治著的,非我族類的知識分子,有一種胎裡帶的懷疑,猜忌,不信任,視作異己的劣根性,是很難排除的。
雖然,康熙設館編修《明史》,編纂《古今圖書整合》、《全唐詩》、《佩文韻府》、《康熙字典》;而乾隆設館編纂的《四庫全書》,更是中國文化史上的創舉,他個人一生寫詩四萬首,數量等於唐詩總和,至今還無一箇中國詩人打破他的高產紀錄。這一切,說明這些帝王,早已脫離了騎在馬背上剽劫遊牧為生的文化落後,原始愚昧的狀態。尤其康熙,對於自然科學,諸如歷算、數學、水利、測量,多所涉獵,在中國最高統治者中間,很少見的。但是,儘管他們個人稱得上是高階知識分子,但這種精神上的軟肋,這種靈魂上的忌諱,是萬萬碰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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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比誰活得更久(4)
不碰,尚且不放心呢,提防著呢,警懼著呢,要是碰到了,觸犯了,那就必然要大開殺戒,絕不留情。康雍乾三朝文字獄悲劇,莫不由此而來。我不知道時下那班倡“盛世說”的清史專家,以及美化康雍乾得了大便宜的作家、編劇,是何居心,要閉著眼睛歪曲這段史實。
難道他們不知道清代的文字獄,所起到的扼殺思想,控制精神,消滅異端、堵絕才路,戕害精英,箝制學術、奴化國民,愚昧百姓的罪惡嗎?難道他們不知道在這種嚴酷的專制統治下,所造成的大小官吏,口必奴才,誠惶誠恐,有罪該死,普天之下,悉皆磕頭,萬馬俱喑,鴉雀無聲的沉淪嗎?難道他們不知道,正是這三朝“盛世”,以至於使中國整整落後了世界三百多年嗎?
於是,我想起比納蘭性德大一歲的同時代文人戴名世了,這位康熙朝著名文字獄《南山集》案的主角,其悲慘命運與那位富貴公子相比,真是雲泥之別了。按照納蘭愛好結交文友的作風,看重有才華之士的性格,我想,這兩位應該有過一面之緣的。然而,戴名世為欽犯,為大逆不道之人,即使早年有過來往,也諱莫如深了。
試想,如此文字獄窒息下的中國,能夠“盛世”得起來嗎?
據《清史稿》列傳:
“戴名世,字田有,桐城人。生而才辨雋逸,課徒自給,以制舉業,發名廩生,考得貢補正藍旗教習,授知縣,棄去。自是往來燕趙齊魯,河洛吳越之間,賣文為生活。善讀太史公書,考求前代奇節瑋行,時時著文以自抒湮鬱……諸公貴人畏其口,尤忌嫉之。嘗遇方苞京師,言曰:“吾非役役求有得於時也,吾胸中有書數百卷,其出也,自忖將有異於人人,然非屏居深山,足衣食,使身無所累,未能誘之而出之也。”因嘆息別去。康熙四十八年,年五十七,始中式,會試第一,殿試一甲二名及第,授編修。又二年,而《南山集》禍作。”
從他與方苞大嘆其苦經,自怨自艾的那番話,看來,他應是一個清流自許,退隱出世,心繫前朝,補綴舊史的獨立特行者。其實,從他不罷手地一直考到五十七歲,終於熬到翰林院編修,說明他也是一個難耐寂寞,急於自售,頻試科場,意在功名的實用主義者。因而,眷戀故明,憑弔舊朝,是他的精神維繫,興滅繼絕,著書立說,是他的魂夢寄託;依附新主,趨迎權勢,是他的現實取向,文望鼎盛,飲譽朝野,則是他的終極嚮往。躍躍欲試,心浮氣躁,自以為是,坐立不安,東奔西走,南來北往,槓鼎自視,不可一世,這就是他由翰林院的黌門,終於押進文字獄牢門的原因。
近人孟森,對他成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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