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第2/4 頁)
某素無廉恥,也為冷支隊長臉紅!”
冷支隊長滿臉赤紅,張口結舌地說:“姓江的……你小瞧了老子……等老子打一場大仗給你們看……”
江隊長說:“到時兄弟一定拼死相助!”
冷支隊長說:“不要你幫助,老子自己打。”
江隊長說:“佩服!佩服!”
冷支隊長騎車要走,爺爺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胸膛,殺氣騰騰地說:“姓冷的,等打完了日本,咱倆再算舊帳!”
冷支隊長說:“冷某不怕你!”
他騙腿上了腳踏車,一溜煙去了,二十幾個護兵緊跟著他,都把腳踏車騎得狗攆著的兔子一樣快。
江隊長說:“餘司令,八路軍永遠是你的忠實朋友。”
江隊長把手伸給爺爺,爺爺彆彆扭扭地伸出手讓他握了一下。爺爺感到江隊長那隻大手又硬又溫暖。
四十六年之後。爺爺、父親、母親與我家的黑狗、紅狗、綠狗率領著的狗隊英勇鬥爭過的地方。那座埋葬著共產黨員、國民黨、普通百姓、日本軍人、皇協軍的白骨的“千人墳”,在一個大雷雨的夜晚,被雷電劈開墳頂,腐朽的骨殖拋灑出幾十米遠,雨水把那些骨頭洗得乾乾淨淨,白得全都十分嚴肅。那時候我正在家裡度暑假,聽到“千人墳”被劈開的訊息,慌忙去看,家養的藍色小狗跟在我後邊。天上還落著零星小雨,藍狗跑到我前邊去。結結實實的爪子把一汪汪混濁的雨水踩得呱唧呱唧響。我們很快就碰到了那些被爆炸的氣浪丟擲來的骨頭,藍狗把鼻子湊上去聞聞,絲毫不感興趣地晃晃腦袋。
狗 道。6
裂開的大墳周圍站著一些人,一個個面露恐怖之色。我擠進圈裡,看見了墳坑裡那些骨架,那些重見天日的骷髏。他們誰是共產黨、誰是國民黨、誰是日本兵、誰是偽軍、誰是百姓,只怕省委書記也辨別不清了。各種頭蓋骨都是一個形狀,密密地擠在一個坑裡,完全平等地被同樣的雨水澆灌著。稀疏的雨點淒涼地敲打著青白的骷髏,發出入木三分的刻毒聲響。仰著的骷髏裡都盛滿了雨水,清冽,冰冷,像窖藏經年的高粱酒漿。
鄉親們把飛出去的骨殖撿回來,扔回墳墓中人的頭骨堆裡。我眼前一眩,定睛再看時,墳坑裡竟有數十個類狗的頭骨。再後來,我發現人的頭骨與狗的頭骨幾乎沒有區別,墳坑裡只有一片短淺的模糊白光,像暗語一樣,向我傳達著某種驚心動魄的資訊。光榮的人的歷史裡羼雜了那麼多狗的傳說和狗的記憶、狗的歷史和人的歷史交織在一起。我也參加了撿骨殖的工作,為了衛生,我戴上一雙雪白的手套。鄉親們都憤怒地盯著我的手。我慌忙摘下手套,塞進褲兜。在撿骨殖的道路上,我走得最遠。我走到了離大墳百米遠的高粱地邊緣。那裡的掛滿雨水的綠色矮草中,躺著一個半圓形的破碎頭蓋骨,那平展寬闊的額頭,說明死者絕非等閒之輩。我用三個指頭把它捏起來。踉踉蹌蹌往回走。那邊草叢中又有一線微弱的白光。這是一個狹長的頭顱,咧著的口腔裡殘存著的數顆利齒,使我馬上意識到我沒有必要撿它。它是跟在我身後的藍色小狗的同類。它也許是一條狼。也許是狼與狗雜交的產物。但它分別是被爆炸的氣浪掀出來的,它沾帶著的土屑和它嶄新的顏色說明它在大墳裡安睡過數十年。我終於把它也提起來。鄉親們把死人的骨骸毫不珍惜地扔進墓|穴,骨殖相碰,斷裂破碎。我把那半個人頭骨扔下去。我提著碩大的狗頭骨猶豫著。一個老人說:扔下去吧,那時候的狗,不比人差。我把狗頭骨扔進裂開的墳墓。重新修築好的“千人墳”和沒被劈開前一模一樣。為了安慰被驚動的鬼魂,母親在墳墓前,燒了一刀黃表紙。
我參加了修築墳墓的工作,並隨著母親,朝著墓中的一千多具屍骨,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母親說:“四十六年啦,那時我十五歲。”
那時我十五歲,日本人包圍了村子,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把我和你小舅舅吊進枯井,再也沒見個蹤影,後來才知道,他們當天上午就被打死啦……
我不知道自己在井下蹲了多少日子了,你小舅舅死了,屍體有了味道。癩蛤蟆和黃脖領毒蛇一天到晚盯著我,我快要嚇死了。那時候我想一定要死在井裡頭了。後來,你父親和你爺爺他們來啦……
爺爺把十五支“三八”式大蓋槍用油紙包起來,用繩子捆起來,扛到了枯井邊。爺爺說:“豆官,四下裡望望去,看有人沒有。”
爺爺知道冷支隊和膠高大隊還在打這些槍的主意。昨天夜裡,在圍子下臨時搭起的窩棚裡,爺爺他們正睡覺,瞎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