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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死期離自己還遙遠得很呢,嘴裡越發沒了遮攔,並且一邊說著一邊把身體轉過來,與連長成了面對面。連長慌忙後退了一步,持槍的手也縮到腰間,父親看到連長其實在打哆嗦,十月底的凌晨儘管冷氣侵骨,但連長的哆嗦與寒冷無關。
父親說:“連長,你這個夥計不夠夥計,我要斃你早就把你斃了是不是?不看在別的份上,你也得想想我給你割去那個醜指頭,要不你連個老婆也討不上。”
連長怒衝衝地說:“閉嘴,我開槍了。”
父親說:“指導員,你這個癆病鬼替我求個情吧。”
指導員躺在稻草上,像根木頭。
民夫們說話了,他們不同意連長開槍。小母驢蹭上來,羞羞答答地咬父親的衣角兒。
父親摸著驢頭,悲悽悽地說:“驢啊驢啊只有你真心對我好。”
兩杆長槍指住了連長,是劉長水和田生谷。劉、田說:“把槍還給餘大哥!”
連長無奈,垂下了手臂。父親跑上去一步,把雙搶奪過來,插在了腰裡。
父親說:“把他按倒,剝下他的褲子來,騸了他的蛋子。”
劉、田按倒連長,連長死死護著褲腰帶,罵道:“餘豆官,你這個土匪種,槍斃了我吧。”
父親說:“不槍斃不槍斃,騸蛋子騸蛋子!”
連長殺豬般嚎叫。
指導員咳著坐起來,咳著說:“餘豆官……別胡鬧……整理隊伍……過河送糧……”
父親說:“癆病鬼說得有理,聽癆病鬼的,軍糧送到再騸,弟兄們,快埋鍋造飯,吃了飯找橋過河,今日死活也要趕到賈家屯!”
司務長對父親說:“只剩下一袋子高粱米啦,怎麼辦?”
父親說:“你問我我問誰去?”
司務長是個挺好的中年人,他的故事顧不上講了,他說:“我想,今日要趕很多路,又靠近了戰場,吃不飽不行,是不是吃幾袋軍糧?”
父親說:“不行不行,胡鬧胡鬧!”
司務長說:“問題不大吧,到時跟糧站的人說說清楚。”
父親說:“說不清楚說不清楚,少了幾袋子軍糧怎麼能說清楚?一粒軍糧也不能動,吃屎也不能吃軍糧,誰吃軍糧操他娘!”
司務長說:“吃不飽怎麼行?”
父親說:“誰餓誰來吃我的吧!”
司務長哭笑不得。
父親說:“多加水多加水,熬湯喝。”
司務長說:“喝湯不頂事。”
父親說:“過了河我給大夥兒打幾條狗吃。”
指導員拄著棍站起來,他說:“餘豆官同志是對的,同志們,咬牙堅持吧,吃軍糧是恥辱的行為。”
父親說:“你看你看,癆病鬼支援我啦。”父親把一支盒子炮遞給指導員,說:“我把指導員還給你吧,你這個人不錯。”
指導員接過槍,插進木套,說:“該怎麼幹就怎麼幹,我不妨礙你。”
父親高興地拍了指導員一巴掌,沒想到下手太重,竟把他拍了個嘴啃凍泥。
……
面對著七零八落的斷橋,父親氣得眼睛放綠光。太陽昇起一竿子高了,冰冷的河裡雖然流光溢彩,但沒有一絲一毫暖意,河邊淺水處結著狗牙般的冰凌,看著都讓人寒冷。民夫們都是陰曆八月離開老家,穿著單褲夾襖,個別的帶一件破棉襖。潮溼的冷風一吹,河裡的冰水一激,不但身上冷,心裡也涼冰冰。所有的民夫都在河邊立著顫抖,雙手有抄在袖管裡的,有插在腰間的,耳朵凍紅猶如雞冠子,鼻尖上掛著鼻涕水。父親掃了眼他的民夫,心裡生出很多淒涼情緒。不唯人抖,毛驢也抖,父親的小毛驢尾巴夾在雙腿中間,緊咬著牙關不哭出聲音,眼睛裡盈滿淚水。父親伸出巴掌擦掉她眼裡的淚水,安慰了她兩句,她依然流淚,激得父親煩惱,便粗魯大罵:哭你娘個球蛋,動搖軍心,我宰了你!小母驢不哭了,脖子上的血管一鼓一鼓的,好象悲慟深厚粘滯難以下嚥,但父親認為她不識大體不顧大局乘機添亂,惱怒揮一拳,瓷瓷實實正中驢頭,小母驢應聲倒地,躺在地上打滾撒潑,做出無數肉麻姿態,父親不理她,她又無趣地爬起來。
指導員拄著棍子移過來,站在父親面前,宛若一架活骷髏。他說:“豆官,不要著急,想想辦法,世上沒有過不去的河。”
父親有些草雞,軟軟地說;“你有什麼好法子?”
指導員說:“過河走橋,沒橋乘船,沒船涉水。”
父親看看那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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