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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領袖沉重地倒了。在她身後的一個小瘦孩被她的軀體碰爛了骨骼。饑民們呼叫著後退。後退十幾步,就停住,團團簇簇一起,對著驢肉張望。
父親看到指導員槍口冒出青煙那一剎那,心中生出一種複雜情感,似怒不是怒,似痛不是痛。他對這位醜陋的沒了人形的婦女沒有一絲好感甚至很厭惡,但看到她的身體沉重地往後仰倒時,無限的憐憫在父親心裡爆發了。幾個月來產生的對共產黨的好感被指導員一槍打碎了。
父親揪住指導員胸前的衣襟,死勁晃動著,晃得指導員前仰後合,雙腿拌蒜。他低沉地吼叫著:“為什麼要打死她?為什麼?”
指導員呼呼喘息著,然後便劇烈咳嗽,豆粒大的汗珠子佈滿臉龐。父親鬆開手,指導員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腰弓著,像一隻大對蝦。隨著幾聲尖銳如雞鳴的咳嗽,他的嘴張圓,臉皮色澤如錫箔,一股綠油油的血噴出來。
一位民夫跪下,為指導員捶背。
持槍民夫都用怪異的目光盯著父親看,父親辨別不出這些目光裡包含著的內容,他感到背後發涼,心裡感到恐懼。他恍惚感到,十幾把刺刀緩緩地對自己逼來,刺刀代替著一種嚴肅得可怕的力量,和自己對抗。父親感到軟弱異常,汗從腳心裡流出。這是他的幻覺,持槍民夫都僵硬地立著,臉上表情麻木。唯有跪在指導員身旁那個民夫臉上的表情鮮明地標誌著痛苦。
驢肉的香氣愈加濃重,鍋裡的水變成了混濁的湯。鷹在低空盤旋,太陽很小也很扎眼。有一位民夫從鍋裡挑出一塊驢肉,幾口吞下去,燙得他伸脖瞪眼。其餘的民夫正要動手搶肉時,父親及時地想起了自己的職責。他拔出盒子炮,兇狠地說:“不許動!誰敢搶打死誰!”
幾位嫉妒的民夫用木棍戳打那位搶吃了一塊驢肉的民夫。
父親吩咐司務長安排分肉,然後再由各排排長分到各班去。在父親的霸道領導下,排長班長名存實亡,今日分肉,才發揮功能。那十二個持槍民夫,大小都是幹部,要他們參加分肉,必須撤銷防線,而饑民們又在向前移動。
父親動腦,智謀產生。他命令民夫們往驢肉鍋裡倒了幾桶冷水,降低驢肉溫度,然後讓司務長把驢肉分成大約相等的四份。司務長很會照顧領導,為父親和指導員留出了最好的肉,自然也有他自己的份。
父親命令持槍民夫對空各鳴一槍,嚇得那群饑民又退了三五十步,然後一聲令下,那十二個民夫便跑到鍋旁,卸下刺刀,快速切肉,民夫們都睜圓眼睛,盯著刺刀和驢肉,他們都生怕驢肉分割不均勻,又盼望著分割不均勻。父親看穿了民夫們的心思,大聲說:“不要在乎大小,吃點填填肚子就行了,吃不飽湯灌縫。”他的話剛完,民夫們便呼拉拉擠成幾團,一片呼哧聲夾雜著罵聲。然後,都站起來,低著頭,雙手捧著肉,生怕別人奪去似的,一個勁兒往嘴裡塞。他們的腮鼓起來,有的鼓左邊,有的鼓右邊,有的兩邊都鼓。二百張嘴巴一齊咀嚼,匯合成一股很響的、粘粘糊糊的響聲,這聲音使父親感到厭惡。他的眼前浮動著小母驢那生動活潑的可愛形象。他用半扇葫蘆瓢盛了一些熱氣騰騰的驢肉湯,送到指導員嘴邊。指導員還昏迷著,但他的嘴卻被驢肉湯甦醒了。父親端著瓢,看到肉湯激烈地灌進指導員的咽喉,一瓢湯灌進,指導員睜開了眼睛,父親招呼司務長:快把肉拿過來!司務長捧著肉跑過來,父親說:“你餵給他吃吧。”司務長說:“連長,您不吃嗎?”父親揮揮手,說:“我不吃!”
他一人擔當阻攔饑民的重擔。女領袖確實淌癟了,圓月般的腫臉變得很長很長,嘴唇也縮了上去,齜出了黑色的破碎牙齒。他儘量不去看她,但她具有強大的吸引力,誘惑他看,每看必厭惡,必胃腸翻騰。他吐出了一些很苦的胃液。他高舉匣槍,對著饑民頭上一尺處射擊兩次,把逼近的饑民又轟了回去。在他身後,猶如風捲殘雲一般,民夫們吃光了驢肉,啃光了驢骨頭,吸乾了骨髓,喝光了煮驢湯。民夫們倦倦地打著水嗝,有一位十八歲左右的夫子在哭泣,原因是別人搶吃了他的一部分驢肉。
司務長用一把乾淨的白茅草裹著一塊驢肉,悄悄地對父親說:“連長,這是你的。”
父親看到,那塊肉足有四個拳頭大,比一般民夫所得要多出一倍,於是他從又一個側面瞭解了當官的好處。
他說:“我不吃,你把它好好拿著,路上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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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導員恢復了精神,站起來,對父親說:“餘連長,下令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