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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東西總不能長久。不知道是誰說過這樣的話。
我美麗的少女時代在十四歲那年戛然而止。
那天我跟往常一樣放學回家,卻沒有跟往常一樣在樓道里聞到飯菜香,推開門,母親一個人怔怔地對著露臺坐著,一動不動。
“媽,我回來了。”
母親含糊地嗯了聲,仍是不動。
“媽,我餓了。”
母親還是隻嗯了聲。沒動。
我瞟了瞟飯桌,又到廚房看了看,沒有晚飯。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我忙丟下書包就跑到母親身邊,“媽,怎麼了?”
母親這才側過臉,迷茫地看著我,似乎沒聽到我說什麼。她滿臉的淚。我從未見過母親流過那麼多的淚。
母親夢囈般地說了句:“你伯伯去世了。”
聲音喑啞,低不可聞。
我呆住了,好半天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太突然了,伯伯已經幾個月沒來看我們了,才幾個月,怎麼就去世了?
正文 遊園記·四月(5)
我記得伯伯最後一次來看我們,消瘦得厲害,他跟母親在樓上說了很久的話,母親送伯伯下樓時,眼眶是紅的。後來我才知道,伯伯病了。母親沒說是什麼病,但她連續幾個晚上在露臺坐到天亮,我就猜伯伯病得不輕。再後來,我從母親口裡得知,伯伯那次來,是想跟母親登記結婚,伯伯的妻子在很多年前去世了,伯伯一直單身。伯伯在病重時提出跟母親結婚,不為別的,只為了給我們母女一個名分,讓我們名正言順地成為莫家的人。
母親拒絕了。
她說:“我這輩子都不要成為莫家的人。”
伯伯勸她,“不為你自己,也該為四月著想,有了名分,你們就可以繼承我的財產,下半輩子的生活也好有個保障。”
母親還是拒絕。
伯伯說:“我沒有時間了,我放心不下你們母女,佩蘭。”
我不知道母親當時怎麼回答的伯伯,但我後來在母親的日記中看到這樣的話:“我明白他的心,這麼多年,我就是個木頭也會明白。他是個好人,除了去世的四月她爺爺和敬池,他是莫家唯一的好人。他問過我,他是不是比敬池差很多。我說不是的,我說只因為你不是他,我命裡的人,只有一個他。當時他很傷心……這麼多年,他一直很傷心。偏偏好人多劫難,他得了這麼重的病,在這個時候還提出來給我和四月名分,他真是好人。但我不能答應,我雖然窮,但總還有點骨氣,即便我得了這名分,他們家的人也未必接受我們母女。那樣惡毒的話,我這輩子再也不要聽到,更不能讓我的女兒聽到……”
伯伯得的是肝癌。
太突然了,讓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這麼多年,伯伯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和媽媽,就等於是我的親人一樣,我從小就很親近他,喜歡他的笑容,因為他笑起來總是和煦如冬日之陽,說話的聲音也醇厚動人。雖然我年幼,但我很早就感覺出伯伯喜歡母親,但他是個紳士,舉止得體,上流社會的好教養在他身上有著最完美的體現,除了微笑著跟我母親說話,他連我母親的手都沒有碰過。這是母親後來在日記中寫到的。
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偏偏就沒了?
我哭了起來。我沒有見過我的父親,在我的感覺裡,伯伯就是我的父親。母親不停地用袖口拭淚,總也拭不完似的,母親說:“無論如何,四月,你要到你伯伯的面前磕幾個頭,他是我們的恩人,如果不是他,我們早就餓死了。”
正文 遊園記·四月(6)
母親決定帶我去參加伯伯的葬禮。
母親一相情願地認為,就是以朋友的身份,她去葬禮上敬獻一束鮮花,莫家的人應該不會為難我們的。當年母親沒被允許出席父親的葬禮,是因為她和父親關係特殊,還生了我,父親正室嫉妒她才將她趕出靈堂。但母親跟伯伯清清白白,伯伯夫人又早已過世,他們家的人不會這麼不通情理的。
伯伯的靈堂設在莫家大宅梅苑。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踏足莫家,遮天蔽日的綠樹掩映著一棟西式宅院,白色的主樓造型很奇特,屋頂是圓形的,有些像明信片上的那種俄式教堂。在主樓的兩邊各有一棟兩層的附樓,風格跟主樓類似。而在大門和主樓之間,隔著一個空闊似廣場的花園,鵝卵石小道蜿蜒過去,竟然看不到頭,只看到翠綠如蓋的樹林中露出精緻的圓屋頂。
梅苑的大而華麗是出了名的。很小的時候我曾經到過後山,偷偷爬進去過。因為我讀的小學就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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