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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薄的租金艱難度日。而我後來才知道,那棟小樓竟然是我父親家的,是父親的一個兄長安排我們住進的小樓。那是個很親切和藹的伯伯,穿著筆挺的西裝,進出都開著小轎車,每次來看我們都是大包小包地提很多東西。
伯伯最喜歡抱我坐到他膝上,若有所思地打量我,“四月,你真像你媽媽。可是,你更像你爸爸。”這是我第一次從別人的口中聽到說起我爸爸。
想來我一臉的茫然觸動了伯伯,他跟母親說:“你不能讓四月忘了她爸爸,雖然敬池已經不在人世,但你沒有權利讓他的孩子遺忘他,這很殘忍,佩蘭。”
佩蘭是母親的名字。
母親默默頷首,似乎認同了伯伯的話。
從那以後,母親開始告訴我一些有關父親的事情。漸漸地,我對父親的瞭解多了起來。我的父親叫莫敬池,來看我們的那個伯伯叫莫敬浦,是父親的長兄。我不清楚父親的家裡是什麼背景,只從鄰居們的議論中隱約知道,父親家很有錢,新中國成立前就開了家大紗廠,雖然“文革”時受到衝擊被沒收了大半家產,但改革開放後依靠優惠政策很快東山再起。現在的莫家,是這座城裡鼎鼎有名的大家族。而我,是個私生女。
彷彿一夜之間長大,我明白了很多。從小被人瞧不起,從小被人欺負,還有母親的眼淚,母親的嘆息,都不是無緣無故的。原來,我是個私生女。
但是母親告訴我:“四月,你是媽媽最最珍貴的禮物,除了你自己,沒人可以看輕你,做人要有骨氣。”
正文 遊園記·四月(3)
母親淡淡地說。
她說什麼都是淡淡的表情。
在我十二歲的時候,母親給我過生日,第一次跟我講起她和我父親的故事。也是淡淡的語氣,淡淡的表情。
母親和我的父親完全是門不當戶不對,母親是外地人,大學畢業後在莫家名下的一家工廠做事,認識了我父親,然後就有了我。但是父親已經有家室,也有小孩,母親堅強地生下我,捱了那邊不少的罵,而且那時候還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社會風氣遠不及現在這麼開放,未婚生女讓老家的外公外婆名譽掃地,外公一怒之下跟母親斷絕了父女關係,從此就再也沒有往來,我至今說不出老家的確切位置,只大致知道是湖南那邊的一個小城鎮。
而在父親這邊,我的出生最初也是不被接受的,母親管父親家叫“那邊”。母親說,父親曾經抱我到過那邊,除了莫家老爺子也就是我爺爺,沒人喜歡我。莫老爺子養了三個兒子,三個兒子生的又都是兒子,老爺子年輕時非常想要一個女兒,未能如願,突然有了個孫女,自是如獲至寶。老爺子在莫家是絕對的權威,他要父親安排好母親的生活,讓母親帶著我住進了莫家位於城郊的一棟舊宅,父親的正室有意見也不敢出聲,因為老爺子發了話,誰要是敢跟他的孫女過不去,誰就出去。
可是好景不長,一場意外的車禍奪去了父親和爺爺的生命,那邊立即翻臉,將母親從大宅裡趕出去不說,還不準母親出席父親的葬禮。此後,母親帶著我顛沛流離,如果不是父親的兄長莫敬浦後來找到我們,安排我們住進弄堂裡的小樓,我和母親可能還在流離失所中。
講完這個故事,母親嘆息著說:“如果沒有那場車禍,你就不會跟我受這麼多苦,你會在那邊過著公主一樣的生活。”
我問母親:“你會跟我在一起嗎?”
母親搖頭,“不會,我把你帶大一點就會離開。”
“為什麼?”
“因為做人要有骨氣。”
“但你怎麼能把我丟下呢?”
正文 遊園記·四月(4)
“因為我想你過好一點的生活。”
我立即就哭了,抱著母親說:“媽媽,我不要過好的生活,我只要跟你在一起,永遠永遠在一起。”
“永遠有多遠?”我問過母親。
母親說:“永遠就是沒有盡頭。跟天空一樣,看不到盡頭。”
於是我有了一個習慣,喜歡仰望天空。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我喜歡聆聽風和雲朵掠過天空的聲音。我們住的那棟小樓,有個小小的露臺。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喜歡在沐浴後倚著露臺的木欄杆,讓風鼓起我的白睡裙,讓長髮在風中飄飛。那個時候的天空總是格外藍,襯得雲朵更白了,像弄堂口小攤上賣的一團團的棉花糖。長大後,我覺得那些雲更像一朵朵白的蓮,在少女美好的遐想中無邪地綻開、綻開。生命中再沒有那樣極致的美麗。
然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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