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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總有些悒鬱神色的臉上這時卻現出難得一見的寧謐神色,低聲道:“先不必以瑟演武,你那手《百鶴操》彈得怎樣了?”百里淳笑道:“正要請樓主品評!”十指輕撥徐捻,瑟曲氣象登時開闊清朗,似是雲天萬里,秋高氣爽,境界疏曠寬廣之極。忽聽吱的一聲,竟有一隻白鶴展翅飛來,飄飄落地,單足獨立在古柏之前,側著頭,似是凝神聽瑟。
百里淳並不抬頭,雙手勾、抹、挑、剔,瑟聲愈發舒緩,空靈處如風過鬆間,泉遊石上,輕盈時又若青鸞啁啾,綵鳳低鳴。這時卻又有兩隻白鶴鼓翅而來,落在老柏上。片刻功夫,竟先後有十餘隻或灰或白的大鶴翩然飛落樹前。卓南雁越看越奇,暗道:“這人竟能以瑟聲招來群鳥,當真神乎其技!”
完顏亨雙目微閉,低聲讚道:“好,極雲霄之縹渺,招飛鶴以和鳴!”百里淳揚揚自得,笑道:“樓主過譽啦,既然那老二位都顯了本事,珠玉在前,百里淳也只得獻醜一二了。請諸位品品這曲《枯木禪》!”屈指勾起絲絃,錚錚錚地彈了三聲,其聲如扣枯木,卓南雁聽在耳內,只覺一顆心隨著那瑟聲砰砰砰地連跳了三次,心底說不出地難受,暗道:“這《七星秘》上的武功當真神妙無端!”急忙凝定心神,氣沉丹田。
那十幾只白鶴也受不了這瑟聲,展翼伸頸,一陣低鳴,似要鼓翅飛走。百里淳雙手不停,瑟聲嗡嗡而作,變得悲鬱無比。十幾只白鶴似也被瑟聲所感,鬱郁低鳴,有如喝醉了酒般地在地上踉蹌起舞。卓南雁心下一驚:“這人竟拿飛鶴試演自己的殺人瑟曲!”卻見百里淳瑟曲搖曳,愈發蒼涼悲沉,群鶴聚在一處,在瑟聲中突突發抖,卻不敢飛起,卓南雁暗道:“再這麼彈下去,這十幾只無辜大鶴便會給他震斷心脈!”心下惱怒,猛然振聲高歌:“一休休,二休休,月子彎彎照幾州——”
他也不擅音律,隨便在腦子裡抓了個曲子便放聲高歌,卻哪裡還管他什麼曲韻高雅?但他內功驚人,這一放開喉嚨大唱,登時擾得瑟音一亂,那十幾只白鶴立時爭先恐後地振翅騰空,遠遠飛走。
百里淳見有人擾局,目光陡然一厲,眼見唱曲的正是那立在完
後的膚色微黑的少年,心中一動:“那兩個老傢伙演少年一直不言不語。怎地這時卻忽然擾我瑟音,莫非是奉了樓主之命,來考較我功夫來著?”當下不陰不陽地道:“樓主帶來的這位小友好生了得,年紀輕輕,竟有這等修為!”卓南雁長長一揖,道:“晚輩南雁,見這幾隻鶴兒可憐,無禮冒犯,百里先生勿怪!”百里淳怒道:“胡言亂語,老夫只是要讓那幾只鶴兒給樓主跳個舞,你當老夫是焚琴煮鶴之人麼?”
卓南雁卻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倔強脾氣,聽他言語老氣橫秋,止不住心底有氣,也將雙眼一翻,大咧咧笑道:“有曲豈能無歌?在下也只是想給先生這瑟曲配個歌兒而已。”百里淳怒道:“這歌辭粗鄙不堪,是何人所作?”卓南雁笑嘻嘻道:“這是晚輩在江南道上混時,聽得縴夫拉船時唱的鳥船歌,十足的下里巴人,卻正好對應閣下的陽春白雪!”
一語才落,燕老鬼早已拍手大笑:“有趣,有趣!樓主,你帶來的這少年果然有趣得緊!”鍾離軒和耶律瀚海也相顧莞爾。完顏亨卻捻髯微笑不語。原來大金國尚武崇強,女真人更有貴壯賤老之俗,甚少宋朝漢人排資論輩的許多講究。在完顏亨眼中看來,當仁不讓才是大丈夫氣魄,這時眼見卓南雁跟龍吟壇長老咄咄逼人,卻也不以為意。
百里淳面色陡變。冷哼聲中,瑟曲陡變。古瑟有大小之別,小者三尺,大者將近六尺,彈奏之時,有託、抹、挑、勾、剔、打諸法,端地音聲渾厚,鏗鏘悠揚。古瑟在秦漢時曾風行天下。至宋金時已少見於世。百里淳地這鐵瑟長有五尺,上有絲絃二十五根。這時他指上潛運內力,瑟上登現金鐵交擊之聲,似有千軍萬馬,呼嘯而來,又似怒流急。衝波逆折。
龍吟四老精研《七星秘》上的武功,卻又各有心得。百里淳深通佛理道功,這曲《枯木禪曲》為他浸淫佛道兩家功夫數十年所得,瑟功雖得自《七星秘》上的道家武功,瑟理卻暗含佛家成、住、壞、空的四重境界。這時惱怒之下,已施展出了瑟曲的第二重境界。
卓南雁只聽得幾聲,便覺一顆心怦怦亂跳,暗道:“這瑟聲怎地帶著這般大的殺氣!”急忙抱元守一。完顏亨見他二人暗較功力,本待出聲喝止,眼見卓南雁臉上紅光一閃。隨即渾若無事,倒想讓他二人見個高下。向鍾離軒三人打個手勢。三人向旁邊走開幾步,遠遠袖手旁觀。
百里淳冷哼一聲。暗道:“連一個後輩小子都奈何不得,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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