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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冠的耳膜給那淒厲的嘯聲震得嗡嗡作響,他終於知道這決不是夢。他顧不得頸下傳來的陣陣撕裂的疼痛,急甩頭向內殿瞧去,那幾個黑黝黝的影子已經湧進了父皇的寢室。
殿內驀地響起父皇憤然的怒吼:“完顏亮,你這幾個狗賊要待怎樣?”這一吼乍然而作,有如靜夜中響個霹靂,震得這寢殿都搖晃了一下子。無憂子和蒲察怒的招式都緩了一緩。
微微一沉,寢室內忽又綻出一道冷峻如鐵的聲音:“還不動手!”這喝聲咬牙切齒的,如一根鋼針一般直扎入完顏冠的心底,他一輩子不會忘記這聲冷喝。立時喘息聲,嘶喉聲,刀劍聲和父皇的慘叫聲一起迸發出來,完顏冠哭喊著掙扎著,要站起來衝進去,但雙腿軟軟的,卻沒有半分力道。
“住手——”徒單麻聽了熙宗的嘶叫,驚怒之下只覺剛喝下的酒都隨著冷汗從每個毛孔裡飛濺出來,要待奮力衝進內室,但給蒲察怒二人風雨不透的招式絆住了,如何脫身得了?
嘩啦一聲,內室的水晶珠簾給人一頭撞開,渾身是血的熙宗狂奔了出來,卻一頭栽倒在地。幾個殺紅了眼的金國重臣也一窩蜂地跟著衝出。
完顏亮的狐裘已給他裂開,木棉白袍上斑斑點點的全是血跡,但他的刀卻最快最狠,眼見熙宗撲到在地,竟飛步踏上去,雙手擎刀,結結實實地自背後直搠進去。一蓬鮮血嗖的飛竄起來,熱騰騰地濺了完顏亮一臉一身。熙宗掙起頭,發出驚天動地般的一聲哞叫,便再沒有一絲聲息。晉王完顏冠的喉嚨裡咕嚕了一聲,只覺滿腔的血一下子都湧了上來,眼前一黑,幾乎昏死過去。
熙宗這一聲慘嘶驚得眾人心頭都是一顫。完顏亮也給那迎面射來的熱血打得心膽一縮,這可是高踞九五之尊的天子的熱血呀。這個不可一世、君臨天下一十五載的皇帝終於在這個苦寒的雪夜裡給自己一刀戳死了!
狂喜、得意、吃驚、不安,諸般情愫竟一起湧上了完顏亮躊躇滿志的心頭,他高昂起一張凝滿鮮血的可怖臉孔,一霎時竟定在了那裡。
“皇上——”還是徒單麻從心底發出撕心裂腑的一吼,乘著眾人呆愣之際,身子疾縱,攬起了跌倒在地的晉王完顏冠,一腳踢飛了寢殿的窗戶,飛身縱了出去。
便在這時,只聞腳步聲響,寢殿的大門給幾個侍衛撞開,竟是阿里出虎手下的侍衛聽得聲音不對,奓著膽子衝了進來。一瞧見浴血倒地的熙宗皇帝,幾個侍衛駭得面無人色,腿軟的就先跪在了地上。
“慌什麼,”還是大興國拿出往日近侍局直長的威風,厲聲喝道,“龍驤樓武士徒單麻膽大妄為,還不快追過去給我擒了來!”幾個侍衛慌得只顧叩頭,跌跌撞撞地退出去,卻在門外撞見更多聞聲奔來的侍衛內侍,兩撥人亂糟糟地擁在一處,寢殿外立時亂成一片。
駙馬唐括辯眼見著數月前還杖責自己的皇帝血汙滿臉地躺著,也有些呆了,只顧盯著那張雖死猶威的猙獰臉孔呵呵地傻笑。那笑聲沉沉地,著實駭人。
最先醒過神來的還是左丞相完顏秉德,他輕咳了一聲道:“諸位,國不可一日無君!今日昏君已廢,太祖太宗的子孫尚在,該當立誰為帝呢?”(按:金國的開國皇帝是金太祖完顏阿骨打,因女真族建國之前的幾代氏族首領都是兄終弟及的制度繼承,故繼任者不是太祖的兒子,而是太祖的兄弟完顏吳乞買,是為金太宗。由於兄終弟及制度保證了繼任者有豐富的政治經驗,因而有一定的優越性,這也是完顏氏乃至女真族崛起的要因之一。及太宗晚年,應太祖之子宗乾等掌權重臣之請,還位於太祖一脈,立太祖之孫完顏亶為皇儲。)
完顏秉德說這話時雙眼灼灼地閃著光,心下暗道:“不錯呀,這時候群龍無首,我秉德之父是為大金國打下半壁江山的宗室英豪完顏宗翰,這龍椅說來我也有份!”完顏亮霍地甩過頭,眼中射來兩道怒獸般的光芒:“你說什麼?”他的目光似要把完顏秉德撕成碎屑,語氣卻鎮定如常。完顏秉德心中一虛,便不敢答話。
兵部侍郎蕭裕陡然踏上一步,喝道:“行大事之前,早定下了立平章(按:其時完顏亮官為平章政事)為帝,這時豈能反悔?”說著拉過了桌案前的一把檀木雕龍座椅,直推到完顏亮身前,叫道,“請聖上以天下大事為重,順應天命,即刻身登大寶!”
完顏亮盯著那龍椅上那精緻的盤龍雕紋,心內一陣騷癢。他知道這時候還該當勉力推讓一番的,但窺見唐括辯、完顏秉德等人火辣辣的目光,口唇哆嗦了一下,卻又不知說什麼是好。僕散忽土耐不住了,過去將他拉過來,硬生生按坐在椅上,嚷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