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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句話。
甲冑寒光,一片鏗鏘聲裡,她的聲音疲軟虛弱,極輕極輕,險些完全要被這冷鐵的嘈雜蓋去。
她哽咽著聲音,如泣如訴,低低的一句,仿若一聲微微輕嘆,可是,卻偏偏足夠他聽見。
盎,我疼。
只有三個字,可是,這三字卻如有千鈞之力,驟然壓到他心上,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來的一路,他已是下了千萬般決心,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原諒。他已做了千萬種假設,假設她會說什麼,會做什麼,可惜,卻獨獨沒有這一種……
她只說了一句,她疼。
她對他說她疼……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說‘疼’這個字。
疼,多尋常的一個字,普通人一日都要說上好幾回,可是,她嫁給他三年了,第一次,喊‘疼’。
多輕巧的一個字,本是極簡單極簡單,隨口便能說來的,可是,今天,他頭一回聽她念這個字,才真正瞭解了這個字。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疼’!
真的,可以這樣疼……
“你這是何必……何必!”段瀟鳴自出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樣無用,這般無助!他連轉回身去看她的勇氣都沒有,只是佇立在那裡,然後一點一點蹲下去,只覺得全身的力氣如抽絲剝繭一般瞬間離了去,而他自己也像是蠶繭裡那隻無力挽回狂瀾的睡眠中的蠶。
方才臨去前,他與孟良胤撕破了臉,赤紅相抗,最終,還是他噎了聲。
孟良胤最後的那句話一直不斷地縈繞在他耳畔心頭,已成了魔音,揮之不去。孟良胤說,沒有她,全軍不可能安然過江,若是強渡,勝算幾乎只有兩三成,他,敗不起!因為如今已經勢成騎虎,他若在長江防線大敗,即使袁軍不來反擊追殺,顧皓昶也會來趕盡殺絕,到時候,他連退路都沒有。
他知道孟良胤說的對,他知道,不管他讓不讓她去,她都會去。她不會讓他身陷險境。可是,她又有沒有想過,難道,他就能眼睜睜看著她去一身犯險?
他知道江山是從血雨腥風裡殺出來的,他知道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他知道能捨常人之所不能捨,方能得常人之所不能得……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可是!為什麼是她!為什麼偏偏是她!叫他怎麼忍心!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偏偏是你?!只要是旁人,無論是誰……無論是誰……”段瀟鳴跪在地上,雙手握拳不住地捶打著地面,聲音一陣陣哽咽。
“春天到了,西湖邊兒上的楊柳都發芽了,你不是才說要陪我去遊西湖嗎?我如今先到那裡等著你,也好防著你賴賬不帶我去……”泠霜看著他頹廢的背影,眼淚簌簌而下,臉上卻強自笑著,似嬌還嗔地道。
* * *
到了四月裡,泠霜身上的傷痕都好的差不多了,結痂處的死皮都紛紛脫落,露出裡面新長的粉色嫩肉。孟良胤也不知哪裡尋來的秘方,專為她配了幾種膏藥,每日不同的傷痕用不同的膏藥抹,結出的疤痕顏色不一,有的已然變白,像是三兩年的舊傷,有的就是新嫩的粉色,一看便知是才傷的。
這樣的機關算盡,無非也是為了泠霜此去能夠勝算大一點。
孟良胤這盤棋,早在很久以前就開始佈局。他派了一大批的人分散到各地去造謠,說袁泠霜自嫁給段瀟鳴以後,日夜受盡折磨,其實早已不堪承受而瘋了。
涼州城的時候,泠霜髮髻散亂,身著嫁衣在城門樓下呆立凝望袁昊天首級的事情,也被作為有力證據之一,傳得繪聲繪色。再加上那時候本身就有許多百姓圍觀,更多了無數‘目擊者’的見證。畢竟,老百姓誰也沒有見過袁泠霜,忽然間就看見她這幅樣子,認為她瘋也是理所當然的。
如今天下局勢不明,袁泠霜本就是風口浪尖上的人物,再加上孟良胤的‘苦心經營’,街頭巷議的捕風捉影,沒多久,大江南北就盛傳袁泠霜受段瀟鳴殘忍虐待而致瘋的訊息,甚至不少人議論她早已經被迫害致死,如今隨軍跟在段瀟鳴身邊的那個其實不過是他們找來的替身,之所以如此,只為了在攻城時多一張‘籌碼’在手。
總之,袁泠霜生死之謎已經完全佔據了民眾的視線,成為茶餘飯後的第一談資。風聲很快便傳到了臨安。故去的臨安百姓,因著那些宮闈裡或有或無的幾件往事,對袁泠霜沒有什麼好感。而今,聽聞她‘客死異鄉’了。倒不免感傷起來,為這位袁氏王朝唯一的金枝玉葉的的公主而惋惜。
汪重是臨安皇宮裡的大總管,他本是晉惠帝手裡的司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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