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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燕師南逼 京師危殆
六月三日,天氣微熱。畢竟是夏暑之將至,這春來一直愁容不展、陰雨綿綿的江南天總算是有所收斂——喜氣上臉,白天白燦燦的,太陽當空,照出明朗的秀水青山來。夜暮來臨時,紅霞遍染,江波流金,百蟲吟唱,色彩與聲音調和得像一出《戲貂禪》般,甚是喜人。
只是現在南京城內,卻少有人高興得起來。因為戰爭急報不斷傳來,朱棣叛軍攻克楊州、高郵、通州等江北重鎮,勢如破竹,近日已從瓜州渡江,將南軍全線擊潰。不須多久,就會攻到南京城來。稍有點知覺的人都能感覺到形勢的嚴重。兩個月前還繁榮昌盛,載歌載舞的南京城,現在已亂成了一鍋粥。
為避戰禍,許多百姓、商賈都紛紛挾著傢俬逃出城去。在朝為官,特別是在削藩一事上給建文帝出過主意的官員更是不安,他們對建文帝來說是忠臣,對朱棣來說則是為禍社稷、離間皇親國戚的奸臣佞黨。不難想見,素以“威猛勇武”聲名遠震的朱棣一旦破城,將對他們處於怎樣的極刑。所以,除了受詔到西南各處去募兵勤王的官員外,一部分官員也開始隨著流民外逃。
京都危困,人心惶惶。
面對這種局面,年僅二十五歲的建文帝朱允文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應對。省躬殿內大臣們意見紛紛,有的主張馬上離都,退往浙江;有的認為退往浙江太近,只會促使燕軍馬不停蹄,繼續南下,不如一退退到湖南去;有的認不清時勢,竟還抱怨不休,歸罪於力主削藩的兵部尚書齊泰、太常寺卿黃子澄等人,慫恿建文帝將這些“佞臣”綁縛送交敵營,以平這名為“靖難”的叔侄之爭。
其實早在此之前,建文帝也一度看不清時勢,竟應朱棣非禮之請,罷去齊、黃二人的職位,只差沒將這二人交出去罷了。只是,事實證明,朱棣志在奪取大明江山,所謂的“靖難,清君側”不過是巧立名目,欺瞞天下黎民罷了。
所幸朝堂上還有一位德高望重,忠貞愛國,敢於擇善固執、怒犯龍顏的直臣:方孝孺。方孝孺乃當代名儒,時任翰林院侍講,在內閣參議政事,每每言必中弊,是政治改良的先鋒,為建文帝所器重。得悉建文帝竟應朱棣之請,罷去齊、黃二人職位,方孝孺大急,入朝面聖,引漢景帝誤殺忠臣晁錯為喻,極言此舉親者痛、仇者快 ,只會使得將士寒心,君臣離德,當務之急應團結臣將,募兵平亂,萬不可屈於亂軍淫威。
是於,建文帝這才讓齊、黃二人官復原職,重新穩定了前方將士抗擊燕軍的心志。若不然,早在去年,燕軍便已渡江攻破京師了。
且說此時,大臣們意見不一,甚至有些人提出了迎降的主意。朝堂之上混亂一片。最終還是方孝孺一言定乾坤。他力主固守京師,以待援軍。
方孝孺堅持固守的理由是:朱棣起兵北平,外有北元餘孽韃靼和瓦刺虎視眈眈,內有我大明東南西三部地區軍民環伺,孰強孰弱其實再明白不過。但自朱棣起兵日起,四年來,我軍失利不斷,以致如今,京師危困。這實在是一個反常的現象。究其癥結,問題出在人才建構上——太祖在世的時候,為廓清寰宇、削除叛黨而大興詔獄,先後辦理過“空印”、“胡惟庸”、“郭桓”、“藍玉”四大案,連坐不下十五萬人,其中固有罪當處斬者,然而由於執行官的公報私仇,還有部分小人的惡言誣陷,無辜受牽連者實難計數。野史所言:“元功宿將,因此四獄,相繼盡矣”,其實非虛。朝庭自此人才調零。倒是那坐鎮北平的燕王,借御邊之名、藩王之權,招募壯丁,結納流寇,修整武備,特訓騎兵,麾下聚集不少英才能人,諸如姚廣孝、朱能、華天棄等,雖則無德,其機謀算計卻遠勝於我朝文德之士。然而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朝皇帝仁明孝友,登基以來,糾錯*、輕謠減賦、寬政愛民,德被蒼生,深得百姓愛戴。出外募兵的諸大臣又賢能有信,不久之後,浩蕩歸來,傾全國之力,不信不能一舉蕩平這股亂軍。所以我們固守京城,以待援兵,實是當前最佳的選擇。如若棄此就他,離京而去,則必根本動搖,定會人心大失。那麼只怕我等從此將千里逃亡,無有終日了。
方孝孺這話可謂直指太祖朱元璋屠戮功臣之過,又挑明瞭戰爭的利害關鍵所在。一言中的,也一言震住了全場。他的大膽與精細使得全場鴉雀無聲。有意迎降和主張將齊泰、黃子澄等大臣綁縛送交敵營的,本來就心虛,自不敢多言;主張退避的,恐怕真個被方孝孺料中——千里逃亡,無有終日,自不敢多言;那些不表意見的人,多是力主削藩,但由於戰事失利,禍及京師,怕皇帝降罪,自也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