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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又瞪著那牯牛的大眼,狠狠地在桌上猛擊一拳,桌上的茶杯跳得老高,桄榔一聲,摔到地上,摔得粉碎。他上前一步,摳住洪鷁的前胸,像發瘋的野牛一樣的狂吼著:
“你***老不死的雜種,敬酒不吃你要吃罰酒。老子等不到明天了,今天就給你來硬的,讓你好好嚐嚐老子的手藝。”他猛力一腳把洪鷁踹倒在地,要不是他穿的衣服多,早就摔成幾塊了。洪鷁撐著想爬起來,可腰骨像斷了一樣,不能豎起來。梁大膽又一把把他拉起來,礅在矮凳上,“裝死耍賴,想讓我可憐你,做夢!今天就讓你陪老子玩玩,老子只罰你三杯酒。這第一杯嘛,叫吊邊豬盪鞦韆。”他嘩啦一聲,開啟靠牆的櫃子,拿出一根粗長的麻繩,然後站在桌上,將麻繩的兩端穿過天花板上的約距兩米的兩個鐵環裡。拖著嗓子厲聲說,“用麻繩的兩端,拴住一隻手和一隻腳,吊起來,然後鞭子抽打著讓你左右蕩,這叫吊邊豬盪鞦韆。老東西!這杯酒如果不‘醉’,還有第二杯,叫喝紅酒。”他又從櫃子裡端出一海碗辣椒水,故意洪鷁在面前晃了晃,然後放在桌上,“有了這種酒,不怕你不醉。如果你酒量好,真的不醉,那我還有第三杯。這杯叫做吃燒烤。”他從自己口袋裡,掏出個打火機。“叭”的一聲打燃,靠近洪鷁的嘴邊晃了晃,“老東西,用這傢伙對著你的鼻子燒,你看這紅燒牛肉好不好吃。如果這三杯酒你喝了還不醉,那我就山窮水盡,再也沒有什麼辦法了。現在我再問問你,到底說不說?如果再不說,那我已仁至義盡,別怪我心狠手辣了。”他拿起麻繩的一端,惡狠狠地在桌上啪啪地拍打著,彎著腰歪著頭狠狠地盯著洪鷁,炯炯的目光像兩把雪亮的刀。
洪鷁翻著白眼瞟了他一眼,艱難地站起來,勇敢地走向麻繩旁,若無其事、語帶譏諷地說:
“你以為我怕打怕殺怕死麼?你錯了。你根本不瞭解一個曾經出生入死幹革命的老革命者的胸懷。我們希望好好地活著,但誰也不想苟且偷生。搞地下工作,早上活著走出門,便沒有想到晚上活著回家。在gmd黑暗統治下,長風同志就是在這間牢房裡,喝了這三杯酒,面不改色走向刑場的;還有無數革命者,也在這間牢房裡喝夠了這三杯酒,被裝進麻袋,沉到青龍潭底底。我過去沒有這樣的好運氣,沒有喝上這三杯,沒想到今天解放了,人民當家作主了,我還有幸補上這一課,遲至今天,才跟著他們去見馬克思。雖然覺得此生有愧顏,但總算這一生終了無遺憾。只是他們都是在衝鋒陷時,倒在敵人的槍林彈雨中,死重泰山,向馬克思彙報時,面上有光;我卻死在自己人手裡,輕於鴻毛,說起來羞愧難當。來吧!來吧!既然反動派留下的這三件寶,你都全盤接受了,那麼你就不要心慈手軟,比不上gmd!”說著就把一雙手遞過去。
梁大膽原來只想嚇嚇他,逼他交代。可沒想到洪鷁把受酷刑看作像走路吃飯一樣平常,他一時竟慌了手腳,不知如何對付。但不久,他鎮靜下來了。他想,一個右派分子,怎麼會是老革命?行將熄滅的怒火上澆了一瓢油,即刻又躥起熊熊的火苗;他鼓著血色的眼睛,像頭鬥瘋了的公牛,將手裡甩著的麻繩頭猛力一抽,洪鷁臉上,立刻現出一條粗粗的血道道。他咬牙切齒,憤憤地說:
“你***,出賣同志的右派分子,雙料的**,還想冒充老革命來蒙哄我,沒門!今天,我要為死難的烈士報仇,打死你這老只烏龜!”說完又將麻繩頭一甩,洪鷁身上又多了道粗血痕。
“我騙你幹什麼。脫離了革命隊伍,我一個無兒無女的孤苦伶仃的老頭子,賴活著還不如好死。如果你打死我,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只是我誠懇地告訴你,在你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就參加了革命,這一點也不假。五四運動yx時,我們的隊伍走在最前面;五卅運動中,我參加了地下黨,只是由於黨組織遭破壞,組織負責人被殺,我與黨失去了聯絡;回到昆樣陽,我又參加了地下黨領導的革命,我再次申請加入**,當時的領導同志對我說,‘你留在黨外能發揮更大的作用,作個黨外的布林什維克。’我以前遠在北京、上海的事大家不知道,這近在昆陽的事,你可去問問當今的地委領導。至於我是革命,還是**,我心裡清水淘白米,清清澈澈,明明白白;但是你們硬要說我是**,我也不與你計較,因為你生活圈子窄狹得像個蝸牛殼,不可能瞭解在大風大浪中搏鬥的革命者的海樣的胸懷。何況我無兒無女,了無牽掛,我計較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對我來說,如今已是上了砧板任人宰割的肉。梁大膽,你就痛痛快快,大膽地割吧!”洪鷁眼望著窗外的殘月,心裡寧靜得如一潭死水,好像這裡闃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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