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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香屋 更新時間:2010…3…5 10:10:11 本章(。dushuhun。)字數:2357
不像屈子當年放逐,乘車坐船,走上數月,才達到目的地。洪鷁在昆陽雖然也小有名氣,但比起屈大夫來,地位名聲,不啻天壤。從全國著眼,他只不過是九牛之一毛,是個見不著大巫個小巫,就用不著像對待丁玲、艾青那樣的大巫,充軍到杳無人煙的北大荒、天山下。隨便找個勞動場所,畫地為牢,他就不敢挪動半步。可在李健人眼裡,洪鷁仍然是龐然大物,比剛正不阿的屈原,威名顯赫的丁玲、艾青,還顯得棘手礙目。因為他沒有如來佛的大手掌,孫悟空一個筋斗騰雲十萬八千里後,撒尿做記號的石柱,竟然還是如來佛的一根指頭。他能直接控制的只是方圓不超過一公里的學校,能間接支配地方只有一個,就是當下被他的親密戰友黑諸葛控制的昆陽縣的紅旗區。那裡是洪鷁的家鄉,當年土改的時候,翻身農民就要抓他回去鬥。是張博張開權力的翅膀,全力庇護他,他才躲過這一劫。現在讓他回家鄉,將他丟到離城不過四十里的北風巨浪肆虐的湖濱野地,這既符合原籍安插的政策,又能讓農民給他補上當年未曾上的殘酷階級鬥爭那一課。何況控制這個區的土皇帝是人稱黑諸葛的姚令聞,心狠手辣、黑點子比自己更多,他給老師敬上幾杯酒,洪鷁就會醉翻倒地爬不起。縱使是在老天淅淅瀝瀝雨淚的冬天,即使是泥深沒趺的路,四十里路,溜溜滑滑也只需走半天,就會到達目的地。掌控這麼狹窄的領地,李健人自信有這個能力。像扔掉一袋垃圾一般,把洪鷁扔到那裡,那是件多麼輕鬆而又多麼愉快的事。這比起將那些大巫,扔到千里迢迢的絕域,實在好控制得多。他想,要是他在中央,他決不會辦這等蠢事,把右派解押到南疆北國去!
李健人根據胡潔介紹洪鷁家鄉的情況,決定派胡潔、沙冬發把洪鷁送到離村居最遠、前不粑村、後不粘店、渺如湖海孤舟的大堤濱湖的一間風雨飄搖的牛棚裡去。這牛棚原是沙冬瓜似飄零無依的孤魂時,洪鷁破資給他搭建的茅屋。人民公社化後,這茅屋也“化”成了生產隊的牛棚,如今間出一間來給洪鷁住,可以說是天衣無縫的巧合。當胡潔花了整整一個小時,結結巴巴向李健人描畫了“詩”一般陋室的情況後,李健人毒毒地點了點頭,樂滋滋地笑著說,“這不是將一條大魚,從河海里撈上來,擱放在沙灘上,還能熬多久?老師啊,別怪學生心腸硬,你是個黃土壅了半截的人,你不應該老是梗塞我們前進的路!恩師啊,對不起,你‘自作’的,那就只好請你‘自受’了。”
在上級對洪鷁的新的處分決定批覆下來後,大概在農曆十一月初的一個淅淅漓漓的雨天,洪鷁走上了流放的路。前面走著拿著大棒的沙冬發,後面緊跟著夾著公文包的胡結巴,中間一步一滑地走著弓背肩挑簡單行李的洪文舟,比起解的“蘇三”來,少一副枷,多一肩行李挑子,處境不相伯仲。不過,李健人畢竟是讀過幾年書的人,如今又升了書記校長,是很懂得些禮貌的。洪鷁離校時,他還特地送了一程。並且殷殷囑咐押送他的胡潔和沙冬瓜,天下著雨,泥溼路滑,要好生照顧老師,千萬不能絲毫懈怠。他又轉過身來,貌似無限關切地對洪鷁說:
“老師,您不是最喜歡陶淵明那種‘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生活麼?這個這個,今天總算能如願以償了。是嘛!我還特地將陶淵明和王維的詩集,放在您的行李捲裡,這個,在這種富有詩情畫意的環境裡,讀讀他們的佳句,嗯,那應該別有一番情趣。這個,學生有些事還得去忙,恕不遠送,恕不遠送。”說完,折腰拱手,虔誠之至,簡直像最孝順的兒子,在送出殯的老父。
聽著李健人那些從茅坑裡竄出來的臭不堪聞的屎渣子話,洪鷁的心在滴著血。他幾十年從事教育,一心“滋蘭”“樹蕙”,儘管他“晨興理荒穢,戴月荷鋤歸”,可還是“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甚而至於達到“蘭芷變而不芳”,“荃蕙又化而為茅”的地步!他這一生,沒有成功的輝煌,只有失敗的記錄,他還有什麼可說呢?不過,他卻咽不下這口氣,他還是不失學者、教授的身份,以教育學生的口吻說:
“健人啊!你錯了。我不喜歡王維、陶陶淵明,我倒喜歡賈誼。他說:‘鸞鳥鳳凰,日已遠兮;烏鵲燕雀,巢壇堂兮。’‘路申辛夷,死林薄兮。’‘腥臊並馭,芳不得薄兮。’這些話說透了古今的至理,你要牢牢記住。亙古以來,大千世界,鸞凰烏雀,確實難辨啊!老夫此生已矣,是鸞凰,還是烏雀,我身後定會有人評說。至於你啊,日才中天,路還長著呢。作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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