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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愁,茫茫劫;
短歌終,明月缺;
生之無求,死之無戀;
紅塵百劫,一世浮沉;
莫若笑忘,何以笑忘;
卻是難了,卻是難了,卻是難了。。。”
那一聲聲‘卻是難了’,纏綿悱惻,百轉千回。
小蘭默默地聽著,一個人呆站了半響,回身之際,驚覺滿臉溼濡,趕緊提袖擦淨面孔,將花盆小心捧了,往後院走去。
院子中央,有一顆很高很壯的蘭樹,開滿了一片雪色。
這輕如雲潔如蘭的花,曾在相府榮赫二十年,而今,被移至沈園。
花叢中,一片熟悉的月白靜靜佇立,就如同以往每一年來碰巧姑娘不在的時候一樣,獨自在樹下,久久地等。
隨風飛揚的白衫,溫潤從容的眉宇,長身玉立,總是一臉清淺含笑。
“大公子。。。”小蘭脫口低喚,白衫男子卻沒有聽見,只顧垂首撥弄琴絃,一遍又一遍地撫著,也不管指腹下一磨出了一道又一道血痕。
他很蒼白,是那種透明的病態的蒼白,他沒在笑,曾經一度溫和的清潤的笑容,彷彿從那天開始,便已流失殆盡。
那天,他抱著姑娘的屍體出現在沈園門口,渾身上下都是血,所有人都嚇壞了,緊接著,江風追來,求他回宮,他只落下一句‘一切由王爺定奪’便再不肯開口。他獨自抱著姑娘坐在蘭樹下,不讓任何人替他療傷,亦不許任何人碰姑娘的身子,小琴設的靈堂牌位棺木被他一掌劈了個粉碎。“大公子。。。姑娘已經去了,這身後事不能不辦呀。。。”小琴跪在地上抽泣,他一言不發,如雪的面孔上一片寂滅。
終於,江風送來了一具五彩琉璃水晶棺:“大公子,這琉璃棺能保姑娘的身子百年不壞。”他聞言,默默地為姑娘梳好頭,換上潔衣,在她的頸邊放下蘭花香包,棺蓋合上的剎那,嘔了一口血。
醒來之後,一直愛笑的他,不笑了。
“大公子。。。這蘭花。。。枯了。。。”小蘭鼓起勇氣又朝那白色的身影踏進一步,嗓子哽咽:“姑娘從前,很喜歡的。。。”
揮舞在弦上的手嘎然而止,他慢慢抬頭,看向那盆花。
小蘭克制心中湧上的酸楚,擠出一個笑容:“小蘭不濟,如何也治不好,還請大公子想想辦法。”
他怔了半響,推開琴站起來,接過盆栽,將花從盆中連根拔出,揮鏟於蘭樹旁鑿一個洞埋了進去:
“往後你住我身邊,便再不會枯萎。”
他的聲音很低,但小蘭還是聽見了,眼眶一熱,兩行淚水簌簌滑下面頰。
宗榮寺。
無修盤腿坐在蒲團上,閉著雙眼,一遍又一遍念著心經。
尹韶風站在佛堂之外,凝神望著那片紫芙,半響道:
“就是這裡麼?”
無修停下手中的木魚,腦海中緩緩泛過幾頁枯黃的湮沒已久的記憶,垂下眼簾:
“是。”
是,就是這裡。
就在這裡。
曾經踏遍千山萬水,卻是近在眼前。
尹韶風不由握緊雙拳,百般滋味紛湧而至:“蓉兒,你真是苦了我了。。。我究竟該愛你,還是恨你?”說罷仰天長嘆,拂袖而去。
無修抬頭一望,佛眼高懸,俯瞰眾生。
有情乎?無情乎?
佛,是看著她死的。
他一直記得,那個美麗的女子跪在佛前的模樣,滿臉的悽惶無助,滿臉,流也流不盡的淚。
“佛祖跟前,如有妄言,天誅地滅。”先帝冷冷地看著她:“你,認罪麼?”
容妃含淚望著先帝,忽然對著佛祖重重磕下頭去,抬首的瞬間拔出一支髮簪刺穿了自己的咽喉。
血,染紅了明黃的袍角。
先帝拖住她倒地的身子:“好,朕饒容兒不死。”
她聞言,嘴角泛起一絲微笑,靜靜閉上了眼睛。
先帝葬了她,坑挖地更深,深入樹木根莖之下。
後來,這裡種了許多芙蓉花,她所在的那片,花色漸漸變成了深紫。
就這樣,便過去了二十多年。
誰道往事如煙,煙消雲散?
忘卻不了的往事,永無消散的時候。
無修從心底嘆出一口氣,重又拿起木魚,一下又一下,慢慢地敲著。
司馬烈比預計早到三天。
他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