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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想像的那般猥瑣,而是一個非凡的人;在他的生活中可以窺見到新舊楊家坪的端倪和發祥。此時的黃雲飛,其腋窩下就插著一支前蘇遺失在重慶軍統的斯捷金斯手槍。這種手槍抽槍迅速,擊發清脆,供彈七發;是前蘇特工契卡必備的防身裝備。
黃雲飛腋窩下的手槍就是用來對付從後頭襲擊他的軍統潛伏特工的。
二
黃雲飛三等身量,細皮白麵,江湖人稱九紋龍史進。此人長得乾淨,書也說得乾淨,講陶三保、李三保、馬三保在瓦脊上翻飛,在山崗上疾走,在影壁牆上橫著穿行,接下來是刀光劍影,書劍情仇,茶哥們認為這是最對聽眾胃口的,也是說得最好的,特別是馬三保弒陶三保,陶三保弒李三保,弒到後來黃雲飛自已都搞不清楚弒到哪裡來了,三個三保互相攪纏,互相追弒,皆大歡喜,這一板書也算說到家了。
楊家坪小洞天這一晚講《三保圖》。據說小洞天說書已有近三百年曆史。中國三大評書,四川評書是最有味道的。四川評書多笑話,多言子,就是北方人說的俏皮話。古人說,人生識字憂患始,古人又說,人生識字糊塗始。鍾老闆的糊塗卻是從小洞天開始的。三十六級樓梯,西門慶走了整整兩個小時。從傍晚七點三十分開書,說書人不緊不慢地講,茶樓裡的三百多名茶客,硬是聽直了眼,口水停在咽喉處。
史書證明,西門慶上潘金蓮的房間只有十二級,三十六級是說書人加上去的,每加一級或每上級都極吊大傢伙的胃口。說書人見下面聽的人把牛卵子都鼓大了,就更加來了精神,用四川人的說法叫“不方的方點兒,不圓的圓點兒”。其實這是最考說書人手段的,您若是扯出三百里地,又忽兒輕輕擱一下醒木,將說遠了的書拉回來,這算是本事。四川評書說得好不好要觀眾說了算,今天叫:需老百姓認可。黃雲飛一輩子說書,在江湖上有人便送一美名:九紋龍史進。黃雲飛一手持醒木,一手按桌沿,血青色的軟緞長衫翻出一茬白色,一張條桌上放著方方正正的毛巾,泡得稠釅的沱茶置於右手邊。
各位有所不知,潘金蓮於房中手持芭蕉扇,一心盼望官人上來,在踏板床鋪上羞愧難當。不過,古人要含蓄些,把很多可以拿到桌面上來的話,搞得很神秘。西門慶心頭有鬼,怕遭遇埋伏,更怕武松刺斜裡弒出,於是每上一級便四下張望;每上一級心情都在發生變化,上到最後一級,西門慶還在想,生怕有人藏匿在蚊帳後手持青龍寶劍取他的首級。這樣就複雜了,越複雜,書就扯得越遠。中國一本《*》,一本《肉薄團》,一本《洞玄子》,其實是很對中國老百姓胃口的,可我們的先人就是不讓你看到,越是看不到,就越是想看,於是潘金蓮和西門慶就長時期成為人們性的偶像。說是不想,那是假的。說書人講到潘金蓮在屋裡“申燕婉,敘呢喃,乍抱乍勒”,西門慶這下就放心了,一砣石頭砰然落地。說書人講到這裡,突然間加快速度,口吐蓮花,眼放紅箭,兩個太陽穴板筋鼓暴,一溜兒汗水直淌在黃雲飛的臉膛上,黃雲飛就要再道一聲:“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物件嗖、嗖、嗖嗖嗖……一道白光閃過,夯啷啷,夯啷啷,刷一聲不見了——”茶哥們肅然起敬,全都鼓大了眼把說書人盯到。那位遠遠地坐在茶樓角落的漂亮姑娘,這位面容酷似潘金蓮的少女,不知如何是好,故而羞愧難當,一忽兒便低了頭去。這當兒在聽黃雲飛說書的同時,一個提茶壺的姑娘不小心竟將一把銅壺失落於千層泥地上,滾燙的開水嘩嘩流出。姑娘沒有尖叫,而是輕輕跳過水漬,一把將銅壺提在手上,原地一個一百八十度旋轉,長長的銅嘴茶壺伸向一張張茶桌。
小洞天掌聲雷動。
黃雲飛在臺上一見此景,右手翻開左手的衣袖,露出一截雪一樣白的袖口,接著拿起桌上一旁的醒木,卻不說話。黃雲飛桌上的一碗茶早冷,是摻茶的小蘇姑娘刺斜裡弒出,站在臺階上給黃雲飛摻茶。此時,姑娘上前揭去黃雲飛的一茶碗,退身一步,雙手持壺,仍然滾燙的開水汩汩而下,漸漸溢滿黃雲飛的茶碗。
小洞天每一個人都面色凝重,只等黃雲飛在臺上說一聲:“明晚請早!”黃雲飛看著摻茶的小蘇姑娘提著銅壺走下三級臺階,黃雲飛右手持醒木重重地在桌上一拍,掃視了一遍眾人,道一聲:“樓上何人,快快報上名來!”這時鴉雀無聲的小洞天,只聽黃雲飛輕輕道一聲:“武二郎回來了!”
聽眾嘩地站了起來,就是這一晚,黃雲飛沒有說“明晚請早”。然而,也就是這晚,四川評書的味道深深地滲透到了茶樓的每一個角落裡去了。摻茶的小蘇姑娘猛地聽到“武二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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