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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濃密的眉毛下那雙鷹隼般銳利、似若洞悉一切的眼睛,仿似世上沒有他辦不來的事,卻使人感到一切配合得無懈可擊。加上寬敞的額頭,常帶笑意的闊嘴巴,圓渾的下頷,過眉垂珠的大耳朵,似乎給人一種事事不在乎的印象。只有深悉他如燕飛者,清楚曉得若對他抱有這種看法,死掉仍不知道是甚麼一回事。
那人在岸旁一方石頭坐下,一陣風颳來,吹得他衣衫獵獵,烏黑的長髮隨風拂舞,使他的形相更顯威猛無儔。
他仰望天上疾馳的烏雲,雙目現出傷感的神色,徐徐道:“下大雨哩!那晚也是大雨傾盆,我們還是十來歲的大孩子,四面八方盡是敵人,我們並肩殺出重圍,瞧著叔伯兄弟逐一在我們身旁倒下去……唉!那是多久前的事?”
燕飛輕盈似燕的在腳底的橫枝略一借力,落到他身旁,在他對面挨樹幹坐下,環抱雙膝,眼內憂鬱神色轉趨濃重,淡然道:“七年了!你為甚麼只說漢語?”
那人瞧著燕飛,傷感之色盡去,代之是仇恨的烈焰,語氣卻相反地平和冷靜,道:“我們燕代之所以敗亡於苻堅之手,正因不懂像苻堅般拋掉逐水草民族的沉重包袱,不懂與漢人渾融為一,更不懂從漢人處學習治國之道。一個王猛,便令苻堅統一北方,可知只有漢人那一套才行得通。舍鮮卑語而用漢語,只是我拓跋圭學習漢人的第一步。”
燕飛點頭同意。
自赤壁之戰後,魏蜀吳三國鼎立,其中以接有黃河流域的曹魏實力最強,司馬氏便憑其餘勢,建立西晉,隨即統一天下。可惜“八王之亂”起,內徙的西北各民族紛紛起事,形成民族大混戰。“永嘉之禍”更令西晉的統治崩潰,晉室南渡。
在苻秦之前,北方先後出現匈奴劉氏、羯族石氏和鮮卑慕容氏三個強大的胡族政權,但均因漢化得不夠徹底,且推行胡漢分治的高壓民族政策,故逐一敗亡。拓跋圭的高明處,是看通苻堅的民族融和政策是唯一的出路,而苻堅的唯一的也是致命的錯誤,是於民族融和尚未成熟下,過早發動南征。
拓跋圭往前單膝跪地,探出雙手,抓著燕飛寬敞的肩膊,雙目異采閃爍,一字一字擲地有聲的道:“我拓跋圭足足等了七年,現在千載一時的機會終於來臨,苻堅欠我拓跋鮮卑的血債必須償還,我本還沒有十分把握,現在有你燕飛助我,何愁大事不成。天下間,只有燕飛一人,不論劍術才智,均令我拓跋圭口服心服。”
燕飛微微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臉頰,道:“好小子!不是蠢得想行刺苻堅吧?”
拓跋圭放開他,站了起來,轉身負手,目光投往河道,啞然失笑道:“知我者莫若燕飛,我們畢竟自小相識,曾一起生活多年。哈!殺苻堅對我是百害無一利,徒白便宜了權位僅次於他的苻融,此人比乃兄精明和有識見,且是反對今次南征最力的人之一,讓他出掌氐秦政權,必立即退兵,令我好夢成空。”
接著旋風般轉過身來,兩手高舉,激昂慷慨的朝天呼喊道:“我要的是大秦的土崩瓦解,苻堅的亡國滅族,否則怎消得我拓跋鮮卑亡國之辱。”
狂風疾吹,拓跋圭發揚頭頂上方,形相淒厲,按著豆大的雨點沒頭沒腦的照頭灑下來,由疏轉密,化為傾盆大雨,四周一片模糊。鬱積已久的暴雨終於降臨大地,仿似拓跋圭的一番話,惹來天地的和應。
燕飛仰首,任由雨水打在臉上,淌入頸內,際此初冬之際,更是寒氣侵體,他反覺得非常暢快,而他更需要如此激烈的降溫和調劑。
燕飛暗歎一口氣,道:“我不是不願幫你,而是秦亡又如何呢?北方還不是重陷四分五裂、各族誓不併立的境地!死不去的人都要活受罪,自我來到世上後,沒有一天過的不是這種日子,我已厭倦得要命!”
拓跋圭身軀猛矮,竟是雙膝著地,跪了下來,伸展雙手,張口承接雨水,狠狠喝了幾口,情緒平復下來,緩緩道:“燕飛你不要愚弄我,雖然這幾年我不知你曾到那裡去混,但燕飛就是燕飛,身體內流的一半是我拓跋鮮卑王族高貴的血液,另一半是漢人的血,任何一半均不容你甘為苻秦鐵蹄下的亡國之奴。今回我拓跋鮮卑捲土重來,再非以前只懂食畜肉,飲其汁,衣其皮,隨時轉移,害怕築城守城,鄙視力耕農桑,以戰養戰,不重囤積徵稅的拓跋鮮卑。苻秦敗亡後的亂局,最終會由我來收拾,因為我比任何人更準備充足,更能從過去的錯誤學習。苻堅的方向是對的,只走錯一著,就是在尚未能駕御各族、把北方置於絕對的控制下之時,竟貿然南侵。幸好王猛早死,否則必不容此事發生。這是上天賜與我拓跋圭的機會,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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