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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翊接過來,卻不急著看,反而打量了一番周子舒,忍不住皺眉道:“你這臉色越發不好了,回頭叫太醫給你瞧瞧,必是身上有暗傷,千萬小瞧不得,別依仗年輕便不當回事。”
周子舒微微笑了笑,沒點頭,只道:“勞皇上掛心了。”
赫連翊又瞟見了段鵬舉,先是一愣,隨後問道:“今兒鵬舉怎麼也過來了?朕可有日子沒見過你了,瞅著倒精神了不少。”
段鵬舉眯起一雙小眼睛,忙陪笑道:“難為皇上日理萬機,還能記著老奴。”
赫連翊笑了笑,隱約覺得周子舒似乎有話要說似的,便先把他帶來的竹筒開啟了,從裡面取出一個小紙卷,一目十行地看了,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抬頭對周子舒道:“這事辦得漂亮,子舒可要朕怎麼犒賞你?”
——來了。
周子舒忽然掀起衣襬跪在地上,段鵬舉不明所以,只得跟著跪下。
赫連翊皺皺眉,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周子舒像是氣力不濟一樣地輕聲道:“臣但求皇上賞個恩典。”
赫連翊笑道:“起來說話,你為我大慶出生入死這些年,除了這江山,要什麼朕不能答應你?且說說。”
周子舒直起身來,卻仍是跪著,隨後默默地解開長袍衣襟,那攏得厚實而密不透風的長袍一解開,一股子血腥氣立刻撲面而來,他那才結痂止血的身體因為這一路轎馬顛簸,再次淌出血來。
赫連翊“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子舒!”
段鵬舉已經嚇得沒了聲。
周子舒又將手掌開啟,修長的手掌上躺著最後一顆七竅三秋釘,說道:“皇上,臣自己打了六顆,若是第七顆也打進去,怕是就撐不到宮裡和皇上辭行了,求皇上給個恩典,叫鵬舉幫著成全了臣吧。”
赫連翊呆愣良久,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半晌,才頹然坐回去,仰頭去看上書房的大梁,自言自語似的低聲道:“允行遠駐西北,北淵……北淵沒啦,如今連你也要拋下朕了麼?”
周子舒默然不語。
赫連翊沉默了一會,嘆息似的說道:“朕是孤家寡人哪。”
周子舒接著道:“皇上,天窗的事您不用多操心,鵬舉這些年一直跟著我,信得過,也是有本事的……”
段鵬舉截口打斷他:“莊主!莊主您不能這麼說,我老段絕沒有這樣的想法!您……您不能……”
周子舒低低地念道:“七竅三秋釘,三秋必斷腸,開弓沒有回頭箭——”
他弓下身去,給赫連翊磕了個頭,磕完卻不抬起頭來,口中道:“念在臣這麼多年侍奉的份上,成全了臣吧。”
赫連翊死死地盯著那血葫蘆似的人,那一刻沒人知道這正當盛年的帝王心裡想的是什麼——那些年謹小慎微,那些年機關算盡,那些年狼煙四起,那些年風霜苦寒,那些年……而終於他君臨天下,可所有人都不在了,只剩他一個。
每個人都逃不過世事無常,和歲月的遺棄。
半晌,他閉了眼,揮一揮手。
周子舒嘴角勾出一個笑容:“謝主隆恩。”
他像是遇上了什麼開心極了的事一樣,帶著病容的蒼白的臉上竟泛起些許紅暈來,興高采烈地轉向段鵬舉,將最後一顆釘子塞到他手上:“來吧。”
段鵬舉踟躕了半晌,才咬咬牙,舉起暗紅不詳的釘子,死死地釘進他莊主的血肉之軀裡,他知道那是極疼的,這些年見慣了的,最鐵血的漢子也受不了這一下,而忍不住失聲慘叫,可週子舒卻只是輕輕瑟縮了一下,依舊挺直著身體,沒有慘叫,只有一聲幾不可聞地悶哼。
他甚至覺得周子舒那悶哼裡都帶著笑意。
段鵬舉覺得莊主已經瘋了。
周子舒在原地緩了半晌,最後向赫連翊一拜,一張臉白得像紙糊的。
他身體裡的氣力正飛快地退去,麻木的感覺開始慢慢升起,開口說出最後四個字:“皇上保重。”
隨後不等赫連翊回話,便大步走出上書房,像是歇下了什麼包袱一樣的輕快,身影一閃,不見了蹤影。
【卷一 落魄江湖載酒行】
第二章 偶遇
七竅三秋釘有一個秘密,這秘密眼下除了周子舒,沒有人知道,往後大概也不會有太多的人知道——若是一次連釘七根釘子,人當時就不行了,功力深厚的如周子舒,大概也夠留一口氣叫他離開皇宮,恐怕到不了宮門口,便成了一攤不能言不能動的爛肉。
可若是每三個月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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