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2/4 頁)
人的牙齒一樣,是夠讓人害怕的!”蘇大娘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伸進碗裡,將牙一顆顆地重新安在嘴裡。不久,她又是紅口白牙的人了。
七鬥拿著雞毛撣子幫蘇大娘撣箱子和炕面上的灰塵,貓被灰塵擾得跳到窗外去。在靠近煙囪的那面火牆上到處是臭蟲的汙血,牆角上還吊著蛛網,蘇大娘並不是個愛清潔的人。七鬥邊幹活邊說:
“蘇大娘,都說你會算命,你能幫我算個事嗎?”
“我又不是神仙能掐會算,別人這樣說是抬舉我呢,你小小孩伢,不要算什麼命。”
“我是給別人算呢。”七鬥一甩辮子說,“有人說鄂倫春人的馬隊偷了成老師的皮箱,我怎麼也不相信。你算算看,那是期末考試的頭天晚上,星期天,有閃電雷雨,白天時沒日頭。”
“我不用算,鄂倫春人是不會幹這種事的。”蘇大娘說,“早先我那死鬼當放映員的時候,我坐著他的馬爬犁跟他去鄂倫春人那兒放電影,他們簡直熱情得過了分!不管你會不會喝酒,能喝多少,只管往你的嗓子裡灌,客人不吐就不罷休。那時我正懷著孩子,硬著頭皮也得喝,結果喝得肚子成了酒桶,把個好端端的孩子給活活泡下來了,不然,我現在是十四個孩子呢。”
“真的?”七鬥瞪大眼睛問,“你差一點有十四個孩子?”
“那還有假。”蘇大娘的口氣漸漸平靜下來,“我這輩子最愛的就是生孩子。”
“你不累嗎?”
“不累。”
“你少了一個孩子,不恨鄂倫春人嗎?”
蘇大娘回憶起了什麼似的,她張大嘴笑著說:“我還在那裡有了一個孩子呢,還得謝謝他們呢。”
七鬥聽了蘇大娘的話心裡十分敞亮。看來,鄂倫春人真的沒有幹這種缺德事,朱大有稍有頭腦就不該懷疑他們。七鬥想起朱大有故弄玄虛地詢問鄂倫春人馬隊經過的時間的事情,就更覺得他拿著可憐的紙和筆猜測別人的短處是多麼的可惡。
七鬥從蘇大娘家回去時已經很遲了。她一人獨行,想著蘇大娘講的故事,不由得心驚膽戰。蘇大娘說山上的每一棵樹下都有一個樹精怪,精怪專在夜間行動,他們並不害人,只是在夜間還魂,跳跳舞、走走路而已。他們比較喜歡捉弄人,有時敲敲住戶的房門,有時拉拉夜行人的衣襟,人在明處他們在暗處,對他們是無法提防的。七鬥越想越覺得害怕,而越害怕越要去想,如果不是青蛙的叫聲給她壯了膽,她真不知該怎樣走回家,她非常後悔沒讓火塘送她回來。
姨媽家的屋子被折騰得亂七八糟,姨夫坐在炕沿上吸菸,兩個表弟唯唯諾諾地立在牆角,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情。七鬥因為一路受了驚嚇,回來又見這一幅情景,只當是撞見了鬼怪,頭腦暈暈的,似乎要倒下去。姨媽見了七鬥後沒有好氣地說:
“你那姥爺捎信來了,他要死了,讓我帶你去看看你的熊樣。”姨媽正在往一隻旅行袋裡塞換洗衣裳,七鬥發現自己的背心和褲衩正在被裝進去。姨媽喋喋不休地說:
“明天一大早我們就動身,你早點睡覺吧。”
姨媽說著將手指上的戒指退下來,放在一個手絹包裡,仔細裹好,收回櫃裡。
七鬥回到自己的屋子裡覺得胸很悶,便開啟窗戶,凉風習習灌進屋子,這才覺得好受了些。窗前的稠李子樹已經結出了一串串青色的形如葡萄的果子,等到秋天,它們成為紫色時,就可以吃了。秋天時,她會不會回來呢?七鬥不知道自己會去多久。
她躺在炕上,想著自己的姥爺。那是母親的親生父親,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自己女兒的死訊,他只知道他的女兒始終病著,不能回去孝敬他。現在姥爺也要熬幹油了,他也將去一個無法找到歸途的地方。七鬥想起了那次葬禮,那個有滴水聲的正午,母親被四匹紅馬領走了,現在四匹紅馬又回來接她的姥爺。看來每個人的家門都停著四匹紅馬,它們隨時準備著出發。
葬禮之後春天過去了,夏天也快過一半了,母親墓地的草不知長了多少呢。七鬥忽然很熱切地懷念母親,她把頭埋在被子裡,傷心地哭了。她的耳畔再一次響起馬蹄聲,馬蹄聲從春天一直跟到現在,也許還要永久跟下去呢。
鄂倫春人的馬隊還不回來,七鬥卻要去參加姥爺的葬禮了。七鬥無限傷心,她一直哭到黎明出發時分,這時天已微明,四野卻一片靜寂,她跟在姨媽身後到公路上等候長途汽車。一路上七鬥聽到斷斷續續的狗叫聲,山裡霧氣瀰漫,樹精怪好像正躺在樹下大口大口地喘氣,他們夜晚出遊歸來畢竟太累了。七鬥坐上汽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