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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趕著投胎一樣,一手撿琴,一手攥住我手腕,急急把我往房內屏風背後拖。
原先與綢衫男子交談的是個穿著蟬翼薄紗的少年,許是找來頂替那慕吟的人,此時見煮熟的鴨子飛走了,大有失落神色,悻悻然瞪我一眼,怒氣衝衝,一摔門跑了。
第十二章
“朕不是慕吟。”綢衣男子的手有生鐵的冰冷,又有林不回那般大的力氣。試著掙了兩下,他的手腕紋絲不動,竟是個會武的,我猛然咬緊了牙關。“你瞎了嗎,我不是慕吟!”
綢衣男子回頭瞪我一眼,道:“媽媽知道你是最清高不過的人,可媽媽又沒叫你去賣屁股,只是去給黛姬伴個琴而已,作這半死不活的樣子給誰看?”又放軟了聲音,勸說:“隔著一層簾布,誰也看不到你的真容,對你的清譽名聲一點妨礙沒有,真個兒給媽媽放一百個心!”
繞過屏風,是一處漆黑的沒有燭火的小梯。
男子把琴往我懷裡強行一塞,又在唇上豎起手指,放低聲,向我使眼色:“順著這梯子往上爬,千萬不要弄出聲響,爬到了席地撫琴就是。黛姬會根據你的琴聲選擇舞步,你看不到她的,也不用去看。另外,不該聽的話不要聽,不該開的口也不能開,都記好了沒?”
我忽然打了個寒戰。
“林將軍?”我渾渾噩噩地問,想起了綢衣男子劈頭蓋臉就衝我砸過來的那大段話。
“是呀是呀,”綢衣男子不耐煩道,“既然知道是那個閻王,還在磨蹭什麼?再拖得久了,恁是黛姬也要周旋不住,冷了場子!”
我定了定神。事起突然,驟失暗衛的保護,要說心底不慌亂,都是假的。不過能在林不回尋花問柳時聽他的壁角,這種機會也難得。更何況聽那綢衣男子的話語,並不需要我拋頭露面。
那慕吟大概是才往外逃過一次的人,眼下雙歌樓對他只會更加防範 。剛剛那小山一樣高壯的漢子打手,肯定還有許多名。如今孤身一人,莫說赤手空拳,就算給我一把青龍偃月刀,也決計逃不出去的。
沒必要做徒勞的困獸鬥。想到這裡,我緊了緊懷中抱著的琴。
將琴師閒雜人等隔開的簾子,用的是瑪瑙珠串。行疏縫大,一點兒也指望不上。好在所處的狹小隔室中,只燃了一支再細小不過的蠟燭。雖然覺得享樂的人應當不至於透過珠簾縫隙看清我的臉,但還是竭力地把下頜往前胸貼過去。
“可是琴師到了?”見到瑪瑙簾後終於有人出現,詢問那人異常欣慰。
然而這聲音卻不是林不回的。
我擺放琴的手劇烈地震了一下。
是忠武將軍韓鑑。
我沒有應聲,也不能應聲。
韓鑑並不在意,帶笑殷勤朝著某方向道:“聽說賢侄喜好琴音雅樂,只可惜昔日國手慕游龍已駕鶴仙去,不然請來助興,必定非同凡響。不過,那慕游龍倒是留了一具大音琴傳予長子。琴棋書畫諸般事物,我等粗人是不懂的,想著賢侄或許聽過大音琴的名聲,大概會有點興趣,因此特意邀了慕游龍之子過來,供賢侄品評一番。”
想不到竟然能在雙歌樓內親觸大音琴,聞言我不由輕撫琴身。燭火雖然黯淡,仔細端詳,不難辨出琴身上修補的墨黑、朱漆。只是琴雖是一代名琴,那慕游龍亦是名聲不墜的一代國手,他那長子慕吟卻籍籍無名,大概並未承襲慕游龍的天賦。
果然林不回沉吟了一陣,道:“世叔一番好意,小侄心領。只是大音琴固然名聲在外,小侄卻從未聽聞過慕游龍長子的風聲,想來技藝不精。只怕……”
只怕那慕吟不會彈琴而要硬彈琴,將大音給毀了。
韓鑑卻完全會錯了意,連忙道:“是啊是啊,那慕游龍長子游手好閒,是個天生的敗家子。大音如此名琴,流落到他手上,委實明珠蒙塵,說不準哪天就劈成柴燒了做飯,不如由賢侄代為保管的好。”
林不回又是許久無語。我僵硬地端坐著,不敢抬頭,低垂的視線掃了掃,房內除三個穿水紅色衫子、袒露大半雪白胴體的美姬外,還有四人摟著陪酒女散亂地倚坐著。不知除了林不回與韓鑑之外,另外兩人是什麼身份。
“也有可能他只是深藏不露。”林不回漠然道:“無論如何,大音琴畢竟是其父遺物,小侄並無奪人所愛的想法。”也不知慕吟怎麼就觸中了林不迴心事,他又頓了一下,才抬手道:“無論如何,慕公子,請吧。”
我不知道要彈什麼。那綢衣男子欺騙了我。他原本說的是,只要隨便彈彈,讓黛姬有樂可舞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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