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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門前經過,停下來衝我們一笑,做了個鬼臉,又一蹦一跳地跑向江邊。譚師父眼睛一亮,說:“知道了,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回到他那個年齡,這會兒就到河壩上聽冉瞎子唱歌去!”
老人一句話,開啟了我心中的魔瓶;煙村煙霧從瓶中躥出,一發不可收。
既然譚正艾師父有這樣一個願望,煙村的故事就從冉瞎子說起。
第一章·冉瞎子與田八戲煙村(1)
冉瞎子與田八戲
佛爺雲中目光開呀,
何方出了大賢才!
——民歌
七歲的譚正艾沿著半邊街一路小跑,青石板發出“咚咚”的回聲;天是青灰色的,珍珠色的流雲晃動著木樓和茅草屋;江水映在牆壁和天花板上,在每一扇門窗裡閃爍。可譚正艾顧不得這些,他今年七歲,正是對一切都充滿好奇的年齡。
男孩很快就追上前面的一行人:哥哥譚正清,十二歲,正揮舞著一根楊柳枝走在最前面;七八個孩子前呼後擁,把一位衣衫襤褸的盲人圍在當中;此人姓冉,人們都叫他冉瞎子。人群從老街一路走來,穿過半邊街走向江邊。江水緩緩東流;時光向後退卻。這是多年前一個初春的傍晚。
晚風略帶寒意,冉瞎子走在人群中間,卻並不覺得冷。他一手拄著柺杖,一手搭著一個年輕女子的肩膀。那女子粉面桃紅,走在前面,渾身掛滿樂器,數一數,有鑼、鼓、鈸、鑔、二胡,一共五樣。這就是冉瞎子的女人,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而冉瞎子已經到了可以做她父親的年齡。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世,只知道她是個孤兒,從北方逃難過來。有一次坐在楊柳樹下要飯,柳絮落在她頭上;而冉瞎子正在旁邊賣唱,伸手一摸,甚是喜歡,就將她領回去收養,並給她取了個名字,叫楊花。楊花原先居無定所,靠四處乞討或幫人打點零工過活;自從跟了冉瞎子,就和冉瞎子一同住進客棧,還經常塗脂抹粉的,可惜冉瞎子看不見。而細心的路人都看得很清楚:冉瞎子低垂著圓乎乎的腦袋,下巴上稀疏的鬍鬚捲成圈圈,幾根黑,幾根白。一路上,儘管大人孩子們吵吵鬧鬧:“冉瞎子,今天唱什麼?”“冉瞎子,你好有豔福噢!”可無論說什麼,冉瞎子總是眯著眼睛,笑而不答,好像在想什麼心事,又好像正醞釀著新的唱段。再看楊花,穿一件水紅色對襟短襖,走路東張西望,像是在給每個孩子發糖似的,生怕漏了誰。儘管她臉上有好多雀斑,但畢竟年輕豐滿,看起來還有點迷人,尤其是孩子們特別喜歡;可惜冉瞎子看不見。
冉瞎子是個送孃兒,光緒年間出生在一隻行駛的柏木船上,母親剛一生下他就死了。當時小船正經過煙村,所以後來,冉瞎子一直把煙村當作自己的故鄉。他的父親是個道士,在長江沿岸靠算卦、看風水為生。從一出生起,冉瞎子就跟著父親,坐在車上馬上或船上四處遊走,參加婚喪嫁娶、祭祀、遷居等各種儀式。他也因此熟悉了各地的風土人情與神話傳說。此外,他天生一副好嗓子;在雙目失明之後,又練就一身絕活:一個人能同時打五樣樂器。無論走到哪裡,只要他一開唱,遠近群眾都圍攏過來。冉瞎子也因此掙到一些銀兩,而他身邊,總有一個女人幫他引路、背樂器。只是這一個一個的,揹著走著,忽然有一天,就連人帶樂器,都消失不見了,還把冉瞎子的所有錢財也一併捲走。而作為一個盲人,冉瞎子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只能苦笑著重新來過。上一回,得知自己的女人又背起樂器跑了,冉瞎子路都走不穩了,連聲哀嘆著:“唉,天一腳來地一腳,瞎子可憐哦!”可這一次,冉瞎子一掃從前的陰影——只見他低頭微笑,心裡美滋滋的,彷彿看見了楊花生得如此姣好,又看見黑暗深處,重現希望和光明。
冉瞎子原本有一雙好眼睛,他的家族都是靠看地為生。但可悲的是,一連三代,冉氏家族都因為看地看瞎了眼睛。相傳冉瞎子的祖父就曾看到過一塊真地,位於長壽縣雙龍鎮洛維村的上俞家墳。自從俞家祖墳埋在那裡,後輩連出貴人。俞家人原先說好,如果風水先生看瞎了眼睛,就管他一輩子,保證他日後衣食無憂;可後來得了真地,就棄之不管了,還讓瞎了眼睛的風水先生去舂米、推磨、乾重活兒。他的一個徒弟看不下去,發誓要為師父報仇,破掉那塊真地。若干年後,徒弟修煉成熟,就找上門來,對俞家人說:你們家祖墳風水不好,必須遷葬。俞家人不信。這個徒弟就說:“我看好另一塊地,如果埋真了,中午十二點,就會現三件奇事:蛇打鼓、鐵戴帽、魚上樹。”結果那一天正逢趕場,到了中午十二點,突然間晴空霹靂,天降大雨,盤在樹上的蛇都被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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