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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車跨越淮河的時候,我總能看到淮河岸邊的塗山,它突兀地矗立在一片開闊的平原之中,尤其醒目。不過走近空曠的塗山,已很難想象出歷史的神聖和氣韻了。一切都毫無蹤跡,只是在山岡之上,有一個破敗的禹王廟,裡面有一座幾近坍塌的禹王像。這些,似乎就是塗山與禹王全部的聯絡了。歷史就是這樣,很大程度上,它一直空濛而虛假,就像一個巨大的騙局一樣。歷史的實質也很少是莊嚴的,莊嚴,往往都是後來的意會和附加。四千多年前的那個冬天,當禹在塗山召開各路諸侯大會的時候,他肯定沒有想到,這一次會議,竟被後人賦予了那麼多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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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與暗 二
禹的故事,從某種程度上,彰顯的正是莽荒時代人與大地的關係。那個時代,應該有一場世界性的大水吧,在西方,只有諾亞乘方舟帶領幾個人逃到了山坡上,然後,雨停了,有鴿子銜來了橄欖枝,預示著有陸地出現;在東方,史書同樣記錄了這次大洪水,黃河、長江、淮河洪水橫流,九州一片澤國,人們只能暫避高地上,甚至攀緣在樹枝上。那時候中原的領袖還是舜,舜先是命鯀治水,鯀是禹的父親,面對茫茫大水,鯀有勇氣,卻高估了人的作用。鯀一直用堵的方法來治水。茫茫澤國,水哪能堵得住呢?鯀失敗了,人類也遭受了慘重的損失。舜很生氣,就把鯀流放到羽山,後來鯀就死在那裡。
禹這時候出場了。禹這個家族,是很有點來頭的:禹的父親叫鯀,鯀的父親叫帝顓頊,顓頊的父親叫昌意,昌意的父親就是中華民族的創立者黃帝。算起來,禹算是黃帝的玄孫了。讓禹負責治水,同樣是舜的意圖。當時,禹在各方面口碑極好:為人機敏快捷吃苦耐勞,守道德從不違背社會準則,具仁心有親和力,他的言行讓人們信服。《史記》甚至說,禹說話的聲音都合乎鐘律,自身的行動成為法度,他的勤勉不倦端莊恭敬,在當時成為百官的典範。這樣的人分明就是一個半人半神啊!《尚書》在解釋舜的動機時說“舜舉鯀子禹,而使續鯀之業”,顯然,舜就是要禹子承父業。當然,父親鯀的罹難,對禹的打擊是巨大的。子承父業,不單單是臨危受命背水一戰的問題了,而是他,以及他的整個國家,在洪水面前,都走進了絕路。禹一開始並不想擔任,他跪拜叩頭拒絕,想把這一任務推讓給契、后稷以及皋陶。不過大王舜的態度異常堅定:你還是快去辦理你負責的事情吧!
完全可以想象禹臨危受命時的心情,悲傷之餘,更多的還有悲愴,為自己悲愴,為芸芸眾生悲愴。人類在自然的壓迫之下,就像蟬一樣脆弱。在這種情形下,禹唯有兢兢業業,將身家性命置之度外,以求上蒼的悲憫了。這樣的做法,一方面是無私,另外一方面,也是無奈。這是一條真正的不歸路,在禹看來,天與人,是相通的,自己只能以極致的方式,來完成與神靈的溝通。
禹應該是一個身材高大粗壯的漢子,這一點不容置疑。他調動著人馬,以一種無敵劍客的神情正視所有的一切。他在貧瘠的大地上行走著,胸中湧動萬丈豪氣。關於禹所做的一切,有一些零星說法得以傳承。《淮南子·本經訓》、《修務訓》、《要略》以及《尚書·益稷》、《正義》、屈原的《天問》等當中,都有著對於禹事蹟的讚頌。其中,《淮南子·修務訓》以充滿讚頌的口吻寫道:“禹沐浴淫雨,櫛扶風,決江疏河,鑿龍門,闢伊闕,修彭蠡之防,乘四載,隨風刊木,平治水土,定千八百國。”《要略》同樣記載了禹身先士卒勞苦奔波的感人事蹟:“禹之時天下大水。禹身執以為民先。剔河而道九岐,鑿河而通九路,闢五湖而定東海。”
從這些典籍記載中,人們所得印象最深的一點就是,禹在腥風苦雨中,幾乎走遍了九州。這樣的行為,不由讓人困惑不解:禹為什麼不在一個地方專注治水,而是奮起他的雙腳,像旅行一樣走遍祖國大地呢?司馬遷在寫大禹這一段事蹟時,用了好幾大自然段來描述—禹的巡行治水從冀州開始,在冀州,禹先治理完壺口山,又去治理梁山和岐山;在濟水和黃河之間的兗州,禹疏導了境內黃河下流的九條河道,讓雍、沮兩水流入一個湖泊;在大海和泰山之間的青州,禹疏導了濰水和淄水;在大海、泰山和淮河之間的徐州,禹治理了淮河和沂水;在淮河以南和大海以西的揚州,禹又治理了彭蠡澤,將松江、錢塘江、浦陽江都疏通入海;在北起荊山、南到衡山之南的荊州,禹治理了江水、漢水,還有沱水、涔水、雲土澤、夢澤等;在荊山以北、黃河以南的豫州,禹又將伊水、洛水、澗水等疏通流入黃河,疏導了菏澤,然後又治理了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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