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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大唐武德九年,六月裡的這一天,都城長安的天氣不錯,可高祖李淵的心情卻不好。儘管花紅柳綠,碧水漣漪,一派怡人的仲春景色,泛舟宮內湖上的他,卻沒有平素裡雄激素蓬勃,性衝動踴躍的樣子。
這位老爺子,有點精神不振,有點情緒失常,還有一種大事不好的預感。
唐時京師的規模,現在的西安包括郊區再乘以十,恐怕都趕不上。因此,李淵在隋代大興宮基礎上擴建起來的太極宮,數倍於北京的紫禁城,當是可以肯定的。太極宮裡的東海、西海、南海三池,以唐朝人的大氣派,大手筆,大概比今天北京城裡的後海、北海、中南海,要弘敞寬闊得多。然而,陛下的意亂心煩,讓那些簇擁著他的女寵們,不知該怎樣來哄老人家開心?
陪他乘船同遊的裴寂、蕭瑀、陳叔達等幾位近臣,心裡當然明細得很,正是他的三個兒子,老大李建成,老二李世民,老三李元吉,為權位之爭,已經鬧到烏天黑地,不可開交的地步,令他焦頭爛額。而其中,最吃不準的,就是秦王。此時此刻的李世民,絕對是一座開始冒出通紅巖漿的活火山,只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爆發?什麼樣子的爆發?是天搖地動?是翻山倒海?事情發展到這種無計可施,無能為力,無可奈何的三無境界,大家都在等待著這一觸即發,非炸不可的場面,因此,整個太極宮內,籠罩著一股不祥氣氛。
李世民是個好皇帝,那是後話,但他奪得權位的手段,不敢恭維。
清人王夫之責疑:“況太宗之以奪大位為心,有不可示人之巨慝乎?”“慝”,就是邪惡。這位學者認為他“慝”得很。由於他的貞觀之治,曾經是歷史上令人憧憬的黃金時代,千年以來的中國人,通常都避而不談他的這個“慝”。
然而,這場“苦迭打”,從玄武門對李建成射出第一箭開始,到最後將老爺子逼當太上皇為止,作為電視連續劇的每一出,每一個分鏡頭,無不充滿了“慝”。這出他自編自導自演的大戲,足可以看到他蓄謀已久,處心積慮,全力以赴,使出渾身解數,為攫取這個國家最高權力,早就準備“蹀兄弟之血於國門”,無惡不作的。
唐朝的“苦迭打”(2)
所以,王夫之說,別以為他是什麼好東西,當他“親執弓以射殺其兄,疾呼以加刃其弟,斯時也,窮兇極慘,而人之心無毫髮之存者也”。這時候,做出如此禽獸不為的惡行,他的結論是,這位中國歷史上的“樣板”皇帝,“不可複列於人類矣。”(《讀通鑑論》)
王夫之的結論告訴我們,再偉大的人,有其“偉小”的一面,“偉小”這個詞彙是不存在的,它的意思卻人人都能體會。知其偉大,識其“偉小”,大概就是我們閱讀歷史時,應該具有的最起碼的辯證法了。
然而,成則為王敗則寇,在中國,誰贏了,誰就嘴大,誰就有理。誰輸了,誰就是臭狗屎,誰就會被踏上千萬只腳,永世不得翻身。一部二十四史,從來都是勝利者的大嘴史,失敗者的完蛋史。我的古代同行,那些中國文人們,也許本意想寫出真實,也許內心想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可他們長有這份膽子嗎?他們敢不視勝利者的眼色行事嗎?領導畫一個圈子在那裡,打死他也不敢出格的。因為他們得靠皇帝老子賞飯吃,不知什麼時候皇帝老子一不高興,摸摸你的腦袋,捏捏你的脖子,怕是吃什麼都不會香的了。
這樣一來,文人們便努力放淡得無味的屁,儘量閉上說真話的嘴,於是,玄武門之變的負面部分,骯髒部分,黑暗部分,見不得天日的部分,也就王夫之所說的唐太宗的“慝”,在竭力諱言,拼命粉飾,亂加篡改,儘量湮沒以後,後人從那些語焉不詳的記載中,休想了解當時那場骨肉屠殺的真實歷史。
歷史,總是讓你看他要你看的那些,所以,信史不如疑史。
不過,平心而論,李世民公元622年的武裝政變,奪得帝位,對他個人而言,應該得到很高的評價。與他公元617年至627年的蕩平群雄,建立唐朝;與他公元627年至649年的貞觀之治,一統宇內,可視為他平生中並列的三大傑作。中國的歷朝歷代,宮廷政變,家常便飯,不可勝數,但達到李世民這次“苦迭打”完美水平者,找不出第二個。
李世民打江山,漂亮;治天下,漂亮;奪得帝位,也漂亮。
就政變,談政變,你不能不佩服李世民之英明睿智,神武果斷,堅定決絕,毫不“費爾潑賴”,一點也不拖泥帶水的王者風度。綜觀這次“苦迭打”全部運作過程,那完美嫻熟,毫無漏洞的韜略,那擊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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