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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高公子,縣尊答應了你們的請求嗎”。高蔭周有禮貌地回答說:“您費心了;徐先生不在家,但知縣大人答應勸留了。”
李宏剛想會茶賬,卻見叫花子一個個破席捲子似地隨風撲過來,彙集在縣衙前。把門的當然不放他們進去。這些叫花子便用力地戳打狗棍,連哭帶叫。衙丁們不敢對學生大呼小叫,對叫花子卻敢掄大棒。叫花子們雖然肉賤皮厚抗打,卻不吃眼前虧兒,扯成串兒往大牢的黑大門跑,還喊叫“沒大筐頭掌舵,要不到飯了。連我們都關起來吧,每天還能啃兩個窩頭。”把門的哪敢放他們進去?也抄起棒子要打……叫花子們便往正街上跑,可店鋪躲,還喊“縣太爺要把叫花子趕盡殺絕滅種了”……
李宏走出茶館兒的門,眯起眼睛望望天:昏昏暗暗,迷迷濛濛,像扣著個燒得半生不熟的大瓦盆子;雖說沒有霹雷閃電,可風嗷嗷不斷地吼叫,逼著人想躲進地縫兒。可低下頭卻看不到地,一波緊跟一波的沙浪,洪水般洶湧翻滾,枯枝斷草、破筐舊物,浪柴般漂盪過去……李宏佝僂著身子,摸索著從小衚衕回畢家。沙粒兒打在腦門兒上火辣辣的,鼻子眼兒裡乾巴巴的,渾身潮漉漉的。他邁步挺沉重,心情卻有些輕鬆:高會長和畢力雄的高招兒一個接著一個,洪濤那損種肯定一條狗似地被逼進了臭水泡子,呲牙咧嘴地、一次又一次地往外爬,卻一次又一次地出溜回臭泥湯子,骨碌成了泥猴……他有些幸災樂禍,心裡像開了一朵朵桃花,洋溢著爛漫芬芳。突然,他想起洪濤也是旗人,還是個朝廷命官,那些花骨朵兒、花瓣兒立時化成了沙塵,灰濛濛籠罩了心頭,連眼前的冒煙風也更猛更大了……
這個時候,洪濤卻又在為另一件事撓頭上火:全縣十一個社、兩個集鎮,按時來開會的還不到一半兒。洪濤氣急敗壞,撒下人馬去街裡尋找。可他得到的報告是“那八個人都遇上朋友喝上了酒,有的喝得邁不動步了,有的喝得停不住嘴了”。洪濤氣歪了鼻子,叫人“給我抬來、架來”。可派去的人很快就回來報告“全嚇得土遁了”。
洪濤完完全全明白了:自己被一股接一股黑旋風,捲進了迷魂陣。可他不認輸,也不能認輸——一群猴子裡的猴王,若掐敗了,就得遠遠地離開,成為孤魂野鬼……他下決心冒煙風一停,就去府衙活動。他相信千百年來一成沒變的道理:在中華大國這塊地盤兒上,不管哪朝哪代,無論大官小官,能不能穩穩當當做下去,都取決上級衙門一句話——上邊的人金口玉牙,咋說咋對;下邊的人驢唇馬嘴,喊破嗓子也是白放屁,不服也白扯蛋!
尾聲
一
吃晚飯時,畢力雄和李宏開懷暢飲。畢力雄興高采烈,誇讚高捷三敢於決斷,把苦果子一個接一個塞進了洪濤的嘴巴,使他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李宏提示他們要防範洪濤另搞動作,他打比方說:“敢在外邊作禍的孩子,往往都是爹媽嬌慣出來的。他若在外面吃了虧,包準兒回家搬出大人來,替自己找回面子。”
畢力雄覺得李宏說得有道理。他這兩年對地方上的人事關係,比過去注意多了。比如,他琢磨過高捷三的為人:急公好義,有一半兒是因為他豪爽正直,而另一半兒是因為他家大業大,必須用好名聲做頂門槓。至於對洪濤,高捷三也有個由趨奉而冷淡、由疑懼而反對的過程。高捷三向這位縣太爺送過重禮,也支援過他加捐加稅,認為這可以換來青眼相待。可洪濤過於貪婪專橫,以為在權勢上沒人敢和自己分庭抗禮,在經濟利益上便吃起獨食兒,不像屠景操那樣向地方勢力讓出一些利益。這當然不會博得地方勢力的好感。而洪濤為了保官保命,對洋人全無氣節,甚至出賣下屬,這使高捷三不僅憤慨,還擔心自身會遭到同樣厄運。所以高捷三才開始採取拆臺態度……畢力雄自己呢,他恨洪濤沒骨頭,也覺得洪濤是自己安全趴風的威脅;他還希望能提高威望,為自己的發展打下些基礎。所以他積極主張搞義葬、為穆克圖送葬。他聽了李宏的話後,覺得勢成騎虎,不能掉以輕心,便又去和高捷三商量下步對策……
三天後冒煙風停了下來。洪濤坐小車子去知府衙門,帶去了一大筆銀兩。可知府大人只打發一名師爺單獨接見,扔給他一摞子狀紙。洪濤慌忙地一張一張看下去,胖腦門兒上的冷汗,不一會兒就連成了排,順著胖臉往下淌……
原來師爺擲給他的,不僅有建安縣鄉紳們的稟帖、秀水小學堂全體學生的請願書、建安縣衙十多名捕快的申冤狀、叫花子們請求開釋大筐頭的求情信,還有他自已寫的《節略》的謄清稿——但題目後註明了“原題為日軍山本少佐所命之《伏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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