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3/4 頁)
見一點異樣,嚇得縮在被窩裡不敢動彈。
武伯英這次沒順著奶奶說話:“胡說,明兒根本就沒回來。等到了冬天,他帶著媳婦娃娃,就從上海回來看你了。”
武老太太非常倔犟,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一下子從躺椅上坐起身來,挺直了腰板激辯:“你才胡說!我後晌親眼看見明兒,陪著你的朋友,從廂房裡出來。沒規矩,我喊了一嗓子,他才把人家送出大門。天都黑成這了,也不見回來。你的朋友,你不送,你兄弟替你送,你還不領情!”
武伯英苦笑一聲,繼續夾菜吃飯。
沈蘭趕緊放下筷子站起來,走到躺椅邊,把老太太的身子放下去,嘴裡胡亂安慰:“你說的對,英兒不像話。明兒把人送到火車站去了,路遠,今兒黑裡不回來了!”
東廂房一門關著三間屋子,由武伯英夫婦居住。中間是會客室,北邊靠著正房的隔間是臥室,擺設著中西結合的傢俱。南邊的隔間是客房,陳設著幾件簡單物什,有張小木床。
自從下午見了李克農,武伯英就有了想不完的心事。吃完了晚飯,進臥室對收拾床鋪的妻子說想一個人靜一會兒,就進了客房,連燈都沒開,和衣躺在小床上想那些解不開的疙瘩。
沈蘭低眉順目收拾好床鋪,關了大燈,開著檯燈,委屈地躺在臥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婚前生的那場變故,把兩個有情人阻隔了兩月之久,最後看起來有個花好月圓的結局,卻又留下了更大的痛苦。婚禮是中西合璧的儀式,拜完天地,拜了高堂,八仙桌左邊是稀裡糊塗的奶奶,右邊是即將油盡燈枯的公公,臉色蠟黃得沒有一絲血色。送入洞房,武伯英用秤桿挑下蓋頭,沈蘭這才又看見了心上人。第一眼就覺得他非常異樣,五官雖還是武伯英,臉龐消瘦、眼圈發青也許是大病初癒的結果,神情呆滯、精神恍惚也許是遭受痛苦的原因,但目光裡的愛意蕩然無存,如同換了一個人。洞房裡人多手雜,沈蘭沒有細想,就被擁出去向總理遺像行鞠躬禮。
新婚之夜,因為西廂房裡住著的公公身體欠安,武伯英早早送走了鬧洞房的同事,還有沈蘭以前西北公學的同學,都是和兩人熟稔著的。武伯英回來後沒說一句話,抱了床新被褥去客房安歇,初為人婦的新娘沈蘭嬌羞大,不好說啥,就獨自睡了一夜。
第二天公公又吐血不止,送到美國人開的醫院,大羅神仙也沒辦法,到晚上就嚥了氣。接著辦理公公的後事,自己和丈夫忙前忙後半個月,新婚的甜蜜都被悲慼取代了。蜜月過成了苦月,婚姻的開頭與原本的憧憬差距太大,也似乎奠定了整個婚姻的基調。武伯英雖對自己很好,但是再也回不到過去了,似乎他被什麼東西牽著神思,一種無比強大且難以抗拒的力量,讓他魂不守舍,讓他索然無味,讓他了無生趣。
《潛伏·1936》 第二章(8)
沈蘭眼睛裡含滿淚水,自打結婚,身體近了心卻遠了,武伯英從不主動與她交流。沈蘭知道他的憂思所在,家庭的變故太過突然,他是個有才情的人,而有才情的人敏感,而敏感的人多少脆弱,兩個親人的突然離去,讓他患上了強迫症,無時無刻不在回憶,無時無刻不在思索。沈蘭想要幫他解脫,每每提及此事,他卻更加煩躁,不願提及又難以放下,給自己不停地增加壓力。這壓力如有千鈞,不但壓得他抑鬱,也壓得她難以展眉。
沈蘭大體知道婚前那一個月間,丈夫所遇到的磨難,卻不知道其中的細節。而這細節,正是造成如今有些痴癲的真正原因,雖說夫妻之間無話不說,可丈夫對這些事情諱莫如深,每當沈蘭想要開啟一點縫隙幫他承當,他卻總以為是刺探隱私。都說雙生兄弟合著一個魂魄,兩位一體,死了一個,那另一個的三魂就去了一個半,六魄就走了三個,這話卻是受過新教育的沈蘭怎麼都不相信的。她也聽到過風言風語,新運分會新來的黃秀玉對丈夫心存曖昧,上次見了果然嬌豔欲滴,但人家姑娘春上才來的西安,而武伯英三年前就完全變了。
武伯英進入了一種近乎病態的憂鬱,執著一念難以自拔,又不願妻子觸碰哪怕一點點邊緣。有時睡到半夜,他會一個人爬起來坐到桌邊,像夢遊一般自言自語。其中反覆最多的似乎是一個電話,武伯英一人兩角,相互對話。
“什麼,昨晚被槍斃了?”這是丈夫的聲音。
“是的,我也無能為力。”這是對方的腔調。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南京來人了,審問了三天,昨天半夜拉出去槍斃了,我也沒辦法。”
“不要說了,你們都是騙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