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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我是幸福的。
雖然進工廠打工,一個月可以賺到農民辛苦一年也賺不到的錢,但一想到打工,我就想起“農民工”、“打工仔”、“打工妹”等等這些歧視性質的稱謂;就想起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的明搶暗劫,想起查暫住證的治安員,想起沒日沒夜的流水線作業,想起車間主管象對待牲口一樣的喝斥,想起吞嚥粗劣飯菜的艱辛,想起人情的冷漠與孤援無助,還有很多很多。
所有這一切,都讓我不寒而慄,異鄉於我,是深不可測的懸崖。哪怕在故土有一線生機,我都絕不會往懸崖下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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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想抓住的一線生機,就是到“中興商場”去賣服裝。
我原以為,有二哥那句話,我便可以高枕無憂了。但是,當我回家把二哥的話和媽媽一說,她卻並不樂觀:“人家話雖然是這樣說,也不要報太大希望。我叫你去找他,也不過是想多一條路。畢竟,我們和人家無親無故的,幫我們是人情,不幫我們是本份,要做好人家不幫的準備。”
我有些不滿:“再怎麼說,我和麗娟也是好朋友呢。”
我媽不屑地“切”了一聲:“他是怎樣的對麗娟的你忘記了?對麗娟就那樣,對你又能怎樣?雖然麗娟嫁入了好人家,但畢竟是個傻子,外面誰不說他們實際上是把麗娟賣了?用賣妹妹得到的錢去開服裝店,也不怕遭報應。”
我想起二哥和麗娟媽當初逼麗娟嫁給傻子的狠勁兒,還有上次,二嫂那樣熱情地讓我去她隔壁賣童裝,也不是沒有自己的想法的,不覺也寒了心。
時間過得真快,很快又到收割小麥的時節了。雖然收割小麥相對收割稻子要輕鬆些,但收過小麥後,便要耕地、放水灌田,最後插稻秧,所以比收割稻子的那次農忙更累一些。收麥子的時候,我的雙臂不但染上了一層黑黑的“麥丹”,也被麥芒刺出一條條紅紅的劃痕。小麥雖然很漂亮,但它的麥穗外面,卻有一層薄薄的、黑黑的東西,我們把這層東西叫“麥丹”。我雙臂上的“麥丹”還沒有洗淨,劃痕還沒有癒合,又很快到插秧的時候了。
弟弟上初三,要準備中考了,所以沒有放忙假;媽媽有關節炎,割麥子還行,但我不想叫她下水,所以幾分稻田,都是我一個人插秧。
插秧的時候,小半截腿浸在佈滿麥茬的泥水裡,頭頂是熾熱的太陽。雙腿、雙手在泥水裡泡久了,再被太陽暴曬,面板先是發紅,然後發白,最後一層層的皮往上脫。剛脫了老皮的面板,經太陽一曬,更是生生地疼。
我從小就怕這些軟體動物,別的軟體動物都還有可能躲避,就是稻田地裡的螞蝗,真是避之不及。記得我第一次下水學插秧,感覺小腿肚一疼,抬起腿來一看,一條小拇指長的螞蝗正死死叮著我的小腿肚子,黑黃的身子還不停蠕動著。當時就嚇得我哇哇大哭。幸好爸爸趕來,一巴掌拍掉了。但現在,沒有爸爸幫我拍打了,媽媽正在遠處的田頭整理稻秧。我的腿越來越疼,軟軟的螞蝗讓我頭皮發麻。
正在旁邊地裡插身的淑芬也看到了,她大喊:“海燕,你腿上有螞蝗,快打啊。”
我好害怕,那條腿都不敢動了,戰戰兢兢地說:“我,我不敢打。是不是等它喝飲血了,會自己鬆開?”
五福半真半假說:“才不會鬆開呢。螞蝗如果不打掉的話,它有可能鑽進人的面板,說不定還會鑽進你腦袋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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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恐怖!情急之中,我硬著頭,忍住對軟體動物的噁心,猛地扯住螞蝗的後半截身子,拼命往下拉。可那螞蝗彷彿長在我腿上一樣,怎麼也扯不下來。淑芬大笑:“誰叫你扯啦?快打啊,螞蚯只能打的,再不打,真的要鑽你腦袋裡了。”
我連忙放開手,閉上眼晴,猛地一個巴掌拍下去,大約是吸得太緊了,連拍了兩大巴掌,螞蝗才掉下去。我怕它再來叮我,趕緊找了一根小樹枝,將它挑到了田埂上。
望著田埂上跳躍了幾下就不動了的螞蝗,我第一個念頭是:農民種點糧食很不容易;第二個念頭就是,很不容易種的糧食,在物價飛速上漲的今天,卻比什麼都便宜!
農忙過後,我整個人瘦了一圈,臉也是紅黑紅黑的。照鏡子的時候,我就想,這樣的紅黑,是長期在農村生活的人慣有的臉色。如果我沿襲母輩們的生活習慣,嫁一個農民,永遠在農村生活下去的話,這樣的臉色,是我最終的膚色。並且,我會和母輩們一樣,整天圍著丈夫、孩子、田地、鍋臺家務轉,臉上早早刻上皺紋,早早衰老。最重要的是,我的青春,我的理想,只能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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