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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於2005年結整合《報告政府》一書面市。
《馬橋詞典》和《暗示》出版之後,有人戲言韓少功已經寫不出具有完整人物故事的正經八百的小說了,因此才玩耍一些玄虛的手法來規避難度,彌補敘事能力的式微。這本新集子裡的篇目,除了《801室故事》之外,其他篇目幾乎清一色使用了傳統小說的手法,顯示出紮實的寫實功夫和刻畫人物性格的能力——一個職業小說傢俱有的看家本領。而且,儘管是傳統的手法,這些小說的寫作的路數也大不相同。對於不同素材,作家看菜做飯,量體裁衣,使用了相應的敘述方式。評論家單正平稱,從這本集子可以看出,韓少功的寫作已經到了從心所欲的境地。
中篇小說《報告政府》描寫的是陰森獰怖的監獄生活。隨著咣噹的一聲巨響,警察將被誤抓的人犯“我”扔進了黑暗的9號監倉,“我在黑暗裡摸索,瞳孔好一陣才慢慢適應昏黃的光霧,漸漸看清了這裡的磚牆。房子高得像一口方方的豎井。沉澱在井底的一些活物醒過來了,紛紛坐起來,或者站立起來。二三十顆人頭中,年輕人居多,也有幾張皺紋臉。他們大多剃著光頭,目光一齊落在我身上,透出一種發現獵物時的饒有興趣”。這些刀劍一般的“目光這麼一盯,就能在我的身上戳個洞。咧開大嘴一笑,熱浪就能在我臉上燎起火泡。這些閻王爺想收拾我那還不就是捏死只蚊子?”
八景峒的生活,使韓少功更真切地面對社會的底層——這個與國家命運不能同步的人群承受著社會進步的巨大犧牲。在上述兩篇小說裡,韓少功不僅寫出底層人生存的窘迫,更寫出了他們身上人性的善良,還寫出了與這種善良相呼應的山川風物的美好。在悲涼的身世和秀麗無比的自然景色的掩映之下,這份心靈的慈悲顯示著無堅不摧的撼動力。《月下槳聲》裡,孤苦無依的小姐弟以無比頑強的精神支撐著自己沉重的生存,在貧窮困窘的一再逼供之下,他們沒有交出做人的信義,熄滅幼小的心靈中閃耀的燭光。《空院殘月》裡,面對生活的重重圍困和四面楚歌,劉長子不得不放棄一些關乎體面的倫理矜持,但他沒有放棄內心的善良,沒有放棄對兒女毫無保留的摯愛和對鄰人的誠懇。儘管病得不成樣子,見面還是衝著我笑:“把瓜摘去吃吧。”比起富貴階層在奢侈生活之餘偶爾的善舉,生活在社會底層狼狽不堪的人孤絕的道德堅持彌足貴珍,如同泥沼中的蓮花,散發著特殊的芬芳。當然,被這朵蓮花感動的作者,並沒有在道德上將底層理想化的意思。《空院殘月》的最後,那個失去父親的大學生來了一個吞吞吐吐的電話,說是網上有一種彩票透視眼鏡推銷,是發財致富的高新技術產品,他想借錢買一副。這讓我不知作何回答。
在小說寫作不太景氣的時期,《報告政府》提供了令人感奮的閱讀經驗。
遺棄在塵土裡的硬幣(1)
日出月隱,雲飛霞落,時間在水光山色中靜靜地流淌,智峰山下半耕半讀的田園生活,不知不覺中就過了七個年頭,與青年時代的上山下鄉時間相等。雖說這次下鄉與他三十年前的上山下鄉同一方水土,但是時代氛圍已經完全不同了,腳下的現實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當年的下鄉裹挾在全國性的政治浪潮中,是順時代潮流而動,此次下鄉卻是在人們潮水般湧向城市的形勢下采取的個人行為,是逆歷史潮流的反動。與全球化相伴隨的中國市場化程序,使城市成為提供錦繡前景、發跡機會和生活享受的福地,為越來越多的人所向往和投奔,鄉村成了人們急於逃離的淪陷之地,不堪回首的傷心之地。在這樣的時刻,逆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向被遺棄的、日益蕭條冷落的鄉村,走向不斷遭到迫害摧殘的大自然,直接面對土地上的草根人群,面對一座大山和一棵小樹。讓韓少功看到了被無數目光忽略和蔑視的事物,以及被作為發展代價在酒桌上痛快地支付出去的價值。
雖然相對於農民和鄉村,他是一個闖入者,一個外來戶,但與走馬觀花的旅遊客不同,他像烏龜一樣背來了自己的家並且安住下來,成為農民的鄰居,在塵埃中與他們混為一流,做一個赤足的田間勞動者。親力親為的農業生產讓他再度接近土地,接觸人類之外的其他生命的形態,加入大自然從容不迫、迴圈往復的日常生活。外來人目光和本地人生活的交叉,使他有了許多新奇的發現。這些發現對於鄉下人而言是熟視無睹、司空見慣的,對於城裡人來說卻又是非常陌生和怪異的,但都給他帶來了新的生活樂趣,並且滋養了他的寫作靈感。2006年出版的《山南水北》,是一本直接源於生活經驗的書,是從土地裡生長出來的植物,散發著溼潤而又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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