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第3/4 頁)
半,護士讓我去樓下稱體重。一個人,第一次,往4樓走。已經七天了,我沒有走出這個病房的門。下樓拐彎之時,明顯地感覺到樓梯口有風,嗖嗖地。兩隻眼睛不夠用。那樓梯上懸掛的電子表格外鮮豔,樓道中人來人往,女孩子們都穿上了裙子。下了樓梯再拐彎,又下樓梯,終於走到了護士辦公室。往秤上一站,輕了10公斤。
拆線很簡單,躺著,看醫生拿出剪刀,一連剪了三次,又用力拽了六次,將線全部拔去——這是最後的疼痛,簡直是我所經歷的全部疼痛中的小兒科。幾乎可以說根本不痛,而只是感覺腹部被拽了幾下。往刀口上重新塗藥,有一些被蟄的感覺。又貼了膠布。醫生說我的面板癒合能力很強,刀口長得很好,沒有任何滲出物。
終於可以回家了。我穿衣帶帽,等待著往外走。正是正午好時光——孩子已經包裹好了,宋宋下樓去看車,我突然得以空閒。一抬頭,看到了對面。啊——我走到了窗戶前,拉開窗簾,看對面的餐廳。它佇立在一條喧鬧的大街旁。那街道現在已經開始鼎沸起來,川流不息的人和車抖動在陽光裡,格外熱鬧。我可以看到一些賣杏子的人提著的筐裡,是一片金黃;而賣桑梓的,是一片紫紅。
陽光無比濃烈,像飽蘸了顏色的油畫筆,一筆一筆地塗抹在了那圓型拱頂上。它金壁輝煌。那一彎新月,看不清楚形狀,只能感覺到一個灼燙的亮點。閃爍,再閃爍。像我的淚花。像我的嬰孩的眼眸。像世界上一切懷著愉悅感的生靈。
尾聲 遺忘是多麼可怕
經歷過這樣一場考驗之後,我的表情令人難以置信地放鬆。從此之後,我將擁有一個孩子。一個唯一的我自己孕育的孩子。我的親人。我將永生都愛的人。
就這樣,孩子們生了出來,一個接一個。然而關於生產的文字並不多,就那麼淡淡的一絲,一縷,河流一樣從我們面前流過。這些詞語的源頭是那麼遙不可及,閃爍不定。我們還沒有看到詞語噴湧而出,它們就消失了。那些女人們所經歷的難忘和苦痛,和生命中所經歷的其他事物一樣,被歲月的塵埃遮蔽後,蒙上了陰影。時間一長,不僅別人,連女人自己都將它遺忘了。
遺忘是多麼可怕。而我想做的,不過是一種挽留。在日復一日的日子中,盡力留住一些感動和美好。這,也許就是最初想記錄下這40周的初衷。開始是很簡單的一個行為。後來,越記越多,多得讓我自己都有些吃驚。像是一條小溪流,不一會兒,就匯成了滔滔大河。而坐在河上小舟中的划槳人,卻驚得不知道該如何揮動手臂了。
就這樣走到了終點。不知不覺之中。並不孤單。彷彿這些文字是我和他——丁丁一起書寫的。在他的陪伴下,這些文字從我的筆尖流淌了出來。這是我們兩個人合著的一本書。他用他的方式告訴我生命的秘密,我用我的方式將這些秘密記錄了下來。在整個過程中,他越變越大,而我越變越小。小到重新回到了母親的子宮,再做了一次胎兒似的。
我將這些文字放在漂亮的白紙上,讓它們有了自己的翅膀,可以到處飛翔。讓它們飛進別人的身體裡,和他們的幻想接軌。瞧,有人看到了一句認為是正確的句子,他微笑了。於是,對於這個世界,這些詞語變得鮮活了起來。因了那些觀看它們的眼光,這些詞語有了自己的生命力。雖然它們從我的手指間離去,而最終卻生長在我不能想象的時間和空間中。那個時刻,一盞燈下,一雙眼睛的探詢,該是多麼神奇!
一直在想,寫一本真誠的書。而如果有寫作的慾望,不會僅僅因為一夜的痛苦就能開始這樣漫長的旅行。寫作的開始是由痛苦而起,但痛苦馬上就轉化成了樂趣。渾身都是飽滿的黑墨水,看著筆尖滑動在白紙上,而頭腦中的字句卻躁動不安噴薄欲出。這些字裡行間的空隙,掉進了溼漉漉的文字。寫了劃掉,劃掉再寫,讓我深陷其中,疲憊不堪,想撒手不管,又欲罷不能。就這樣,寫了一篇又一篇。像一個畫水彩的人,秋冬春夏,四季的風霜都被描摹了下來。
我是這個夏天裡最後的孕婦嗎?我是我自己最後的孕婦。每個懷孕的女人都會將自己的多種身份融合於這一經歷之中。我熱愛寫作,希望從人的內心探索出真和善。而懷孕的過程,正是一個神奇而神秘的過程。我驚訝地意識到,我自己的身體就是一片棲息地。我的子宮就是一片大海。我的孩子就是一個奇蹟。這些和生命相連的秘密,一點點地昭示著我,讓我去探詢,去關注,去思考。
這些文字是我最具有個人色彩的記錄。它們是一些私人結果。和真正意義上的科學毫不相關。我只忠實於我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