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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還來脾氣了，也不知是誰跟丁老四好的時候吧，恨不得把頭割下頭來給人家，孬的時候又成了天大的冤家，真比孩子的臉變得還快。我又不是後媽，還能坑她？別說咱村，就是十里八鄉也沒有一個能趕上人家。看人家，老的少的那個不穿金帶銀？再看看家裡那四五個媳婦，不是這裡買衣服，就是那裡做美容，一個個簡直成了香娘娘。六兒要模樣有模樣，要文化有文化，等過了門，家裡家外的都捧著敬著，還不光享福啊？人家孩子有管手沒管手的又能怎麼著？咱也不知道你操的哪門子閒心？再說了，人家孩子現在的官銜也比你大。

什麼？還官銜？政府那個旮旯裡能有他這號的？以前看他有出息，頂著各方面的阻力，參軍上了戰場，而且還立了戰功，才讓六兒跟他定的親。想不到這小子現在變得越來越叫人琢磨不透。疵毛玩藝兒，算什麼福？哼，要我說這純粹是一套資本主義的臭把戲！

還以為自己多麼了不起呢。嘖嘖，連叫人琢磨的份都沒有，一根棒子攘到底，就知道打官腔，屁大的事兒也有你，支書都趕不上你忙。哼，管啥主義，反正這三百塊錢的茶葉，比你那三十的要好喝得多！誰像你，八輩子沒幹過好事的。老婆繼續嘟嚷，看看吧，為主的罰數的連個兒子的毛都沒撈著。五個丫頭接二連三地飛走了，我就指望六兒。要不是忙活著趕緊給她定下親，說不定早跟那個“底蓋兒”跑了。你還讓她扮的哪門子玩兒？躲還躲不及呢。

行了，你這張烏鴉嘴，整天沒個把門的，越扯越不沾邊，窮嚷嚷。你以為我糊塗咋的，自古至今，村東村西哪有一個結親的？隔著教門，誰都明白這老理兒。

還捂著蓋著？越抹越黑。多少代了？都不說就是了。這村東村西明裡是沒有，可暗地裡還少嗎？就說那個婦女主任吧，整天腆著個肚子拉巴著個腿，人五人六的，誰不知道是回回家的種？還有你那頭頭，說去考查，誰不明白？帶著這街上的“四大院”說不定上哪兒*去了。還有丁老四的幾個小爹，一個個包的那些二奶三奶的。嘖嘖，外人咱不說了，就說她姑白玉兒吧，她是咋死的，別人不知道，你心裡不清楚？主啊，真是根不濟呀，小祖宗喲，你說你隨誰不好，你咋就偏偏隨那個丟人現眼的死牲子呢？

閉上你這臭嘴！馬衛國兩眼一瞪，厲聲喝道。

老挨刀的，看你咋呼的，嚇死我了，讓人家差點把茶壺扔出去。連英兩手哆嗦著正抱著壹呢。

我沒功夫跟你胡囉囉，娘們家的，低階趣味。走了，守他一宿。

夠不夠三十六尺，男女大小沒差別。一塊白布，就是一名穆斯林一生的最後擁有。當“佔者那則”後，正如赤條條的來，便又赤條條的去了。不管生前是如何的富有，或者如何的一文不值。

兒啊，兒啊。主啊，大能的主啊，快，快把這白布扯嘍。他沒死啊！快，快扯嘍，想把俺兒憋死嗎？憋死了一個還不夠啊。主啊，告訴俺這是哪個“遭癟倆”的乾的啊……

大娘，您老也別太傷心了，四兄弟一輩子不容易，你就別讓他臨走還再牽著掛著的了。馬衛國扶著老太太，坐在了水板前的太師椅上。

兒啊，老太太一手攥著馬衛國的手，一手抖抖索索地抹著昏花的淚眼。翠枝和幾個兒媳婦，每人拿著塊雪白的手絹，不時地捂著臉，在那裡哭哭啼啼。翠枝見老太太這摸索狀，便把自己的那塊遞了過去。老太太擺手說，都走吧，都走吧，俺和你大伯陪著四兒。丁思秀的小媳婦瞟了眼身後的幾個妯娌，甩了下手，便都隨著婆婆緩緩地走出了大廳。馬衛國的眼睛好像被什麼刺了一下，再一看，原來是這小媳婦的內衣袖子，火苗似的，還嵌著閃亮的金邊兒，在這滿世界的白色裡顯得格外的扎眼。

燈光照著老太太滿臉縱橫交錯的皺褶，渾濁的淚光中，她恍惚覺得正坐在紡車前，紡啊紡的，兒子趴在她的懷裡，睡的是那麼香甜。她猛的愣怔了一下，看著靜靜地躺在水板上的兒子，沒有嗡嗡的紡車聲，也沒有趴在孃的懷抱裡，她忽地明白了，兒子是太累了，他睡得這麼沉，他睡得這麼香，卻再也不會醒來了。

兒啊，你看，四子在動。你看，他的嘴在動，他的手在動，他的腳也在動，看到了嗎？他在跟俺說話呢，聽……老太太語無倫次地絮叨著。

看慣了生生死死的馬衛國，陪著被失去兒子痛的神質恍惚的老太太。守著沉睡在水板上的僵硬的亡人，馬衛國木呆呆地坐著。

天空被一口大黑鍋給照住了，黑暗中颳著風，在沙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