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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很安靜。連戰爭也都停了下來,雖然只是短短的時間。少了炮聲轟隆隆的聲音,這樣的寂靜就好像音樂一樣美妙,她想象著,如果她閉上雙眼,也許她可以說服自己,她正走在過去的薩拉熱窩街上。她知道,在她的記憶中的這座城裡,她不會捱餓,她的身上看不見淤青,她的肩上也不需負擔槍支的重量。在她記憶裡的這座城,人們總在這個時刻便已出門,迎接新的一天來臨。人們不會像是病人一樣將自己關在門內,為了炮彈會不會落在自家屋頂而精疲力竭地擔心一整夜。
她已經來到她的目的地。她站在前一天所站的地方,她的背靠著同一面牆,環視著整條街。地面上鋪的石頭,有幾個世代的足跡踏過,已是坑坑窪窪。窗戶都沒了玻璃。有些窗戶用塑膠袋罩著,看起來像是黑色的眼睛,剩餘的則空空如也,留下來的空隙,就像是老人嘴裡的缺牙。這條街已滿目瘡痍。
若矢來到迫擊炮擊中的地方坐下,那裡就是今天稍晚大提琴手將要坐下的地方。她知道有二十二個人在此喪生,還有許多的人因此受傷,這些人再也不能走路、再也看不見、再也碰不到東西。只因為他們想要買麵包,只為了這樣一個小小的決定,不需多做思量的決定。你肚子餓了,所以你到這裡來,因為這邊可能買到一些麵包。有那麼多的地方能去,但你來到這裡。有那麼多的日子能來,這一天卻選上了你。就在下午四點的時候。這不過是你會做的一件事,因為生命就是一連串的微不足道,卻又難以避免做出決定。然而,山丘上卻有人當空送了一枚炸彈來取你的性命。對這些人來說,這顆炸彈不過是一天之中許多炸彈的其中一顆。不值得特別去留意。
她的手往下摸,撿起了一片小小的玻璃。這座城市裡的玻璃逐漸在消失當中。玻璃不是被炸碎了,就是被拆了下來,免得在受到攻擊時變成致命的發射武器。一次一扇窗,讓人們可以向外看見這個世界的窗戶,正在消失當中。
現在她相信,發生在生命中的事也正是這樣。一次一點點。全都是一連串沒有理由原因的匯聚,哪一件事會帶來救贖,或是哪一件事將導致災禍,會或不會,都沒有一定。沒有什麼重大時刻的決定足以影響人的生死,只有某些瞬間看起來好像是這樣。 。 想看書來
第二章 若矢 二(2)
她是從扣下扳機奪走人命這件事來思考這件事的。第一次動手殺人以前,她曾以為這麼做會將她的人生帶到一個明確的分水嶺。她將以此為界,從此變成另一個人。她預期自己將有些不同,不再是以前的樣子,或者說,她希望能變成這樣。但事情並非如此。世上沒有比扣下扳機更簡單的事了,這根本算不上是一件事。過去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所有在不經意的時候累積在她身上的一切,讓她對殺人這件事漸漸失去了感覺。她就這樣變成了一種武器。殺不殺人不是由武器來選擇的。武器不過是宣告一項既定的決定。
大提琴手讓她感到困惑。她不知道他希望以他的演奏來達成什麼目的。他不會以為自己能阻止戰爭吧?他不會以為自己能拯救生命。或許他已經瘋了,但她卻不這樣認為。
她看過那些神情崩潰的人,無視危險地走在街上。她看見他們死亡,或是僥倖活了下來,然而對這些人來說,是死是活好像都沒有關係。大提琴手看起來不像是個失去了求生意志的人。看起來,他還在乎著他生活的質量。她說不上來他到底有什麼信念。她煩惱自己的毫無頭緒,也不知自己是否也相信這樣的信念。她知道的是這件事與具體的行動有關。不管大提琴手在做什麼,他都不是坐在街頭等著事情發生;在她看起來,他是在加速事情的發生。因為他的緣故,就要發生的事情都將更快地來臨。
她把在手上轉了又轉的玻璃碎片丟掉,聽著玻璃碰觸地面的微小聲響。她想著這片玻璃會變得怎樣。會躺在馬路上多久?會不會化成塵土隨風而去,或是化為世界的一部分,沾上了某個人的鞋、汽車的輪胎、鴿子的翅膀,或是混進了大氣裡的溼氣中?若矢在想,不知道明天這片玻璃還會不會在這裡?她也在想,把事情放大來看,她與這樣一片因為意外而造就的碎片,一片被人遺忘在大屠殺現場的碎片,又有著多大的不同?
若矢會讓這個人活下去。這本來就幾乎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她還沒決定是否要這麼做。此刻,她坐在他所坐的地方,她告訴自己,她不會讓這個人丟了性命。他會完成他正在做的事。她清不清楚他在做什麼?或是他為何要這樣做?那並不重要。她知道這件事本身很重要,這樣就夠了。
她把注意力轉移到周遭的建築。若有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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