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3/4 頁)
家境也不殷實,雖得知縣頗多關照,畢竟不能跟這些幫會的無賴相鬥——韓舵爺可是連知縣的面子都敢不給的人。那天屋外二十多個潑皮黑壓壓集了一片,定要芸官磕頭賠罪,還要賠出五百兩銀。父親正不在家,竇氏嚇得渾身發抖,哪裡敢開門。
她記得那天吳戈從衙門回來時,潑皮們已經動開了手,門窗都打壞了不說,僕人張叔也被打得頭破血流。事情結束得非常快。她和弟弟躲在閣樓不敢探頭看,只聽到一片喝彩,轉眼那幫潑皮就走得一個不剩。她知道後來吳戈為此遇到過打悶棍的,下蒙汗藥的,都不能奈他何。他只是去了韓舵爺家裡一趟,之後再也沒有潑皮敢來聒噪。
芸官早已對吳戈佩服得五體投地,而她也開始注意起這個後生。她很快發現,吳戈是個很特別的人。他不快樂,心事重重。他與餘家渡的少年們是那樣的不同。當其他的人遛狗鬥雞、喝酒唱曲,或者談論起何家二小姐的時候,吳戈總是默默地從他們身邊走開,神情蕭索。這一點,連芸官都看出來了。
在那兩年,吳戈是荻小姐與弟弟共同的秘密。芸哥會每天來報告吳戈的行蹤事蹟,還常常偷溜到吳戈屋中看有沒有什麼武術秘笈。弟弟最津津樂道的就是吳戈破的案子。荻小姐最記得弟弟學著吳戈的口氣說:“從此人腳印來看,腳趾摳地呈內八字,外深內淺,鞋底也就是外沿磨得最厲害,左腳腳印淺而扭曲,每一步間距均是兩尺七寸——此人練過八卦遊身掌的站樁功夫而且左腳有殘疾……”吳戈就是憑几個腳印抓到了那個賣假藥的江湖郎中,從而一舉破了孫篾匠家的命案。
似乎當時的知縣也曾很器重吳戈,然而他只是一直做著一名小捕快,沒有升遷過。這並不是他不快樂的原因。似乎也不是因為何家二小姐託媒招贅。吳戈只是一個很難快樂甚至於很難討好的人。這是當年她與弟弟的共同結論。
他不合群,話也不多,不風趣也不活潑;每次破案,知縣會賞他二兩、甚至十兩銀子也賞過,也不見他高興,仍是那樣悶悶的。他也學會了養幾個潑皮作線人,開銷不小,所以一直沒有什麼錢剩下。吳戈是個孤兒,小時候沒讀過什麼書,但現在很好學,於是就沒有時間交太多朋友。這也是他與那些真正的粗人不同的地方。但他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都是縣學裡頂尖的人物,比如耿昭。
吳戈每天一大早就去縣裡,黃昏才回。來回十里路他總是一路飛跑。他跟芸官說過,練武得學會跑,不光是站樁打沙包。
只有練武時的吳戈是快樂的。他在後院小園的那株歪脖柳樹下掄石鎖,打熬力氣,像一匹精力充沛的小馬不停地跳躍撒歡。他的面孔在這時是興奮的,光彩照人的。每天他都會在清晨和黃昏的時候練一陣子,照例到井裡打一桶水,練完後一桶水往身上澆下去。他晨練的時間太早趕不上,所以每次到了黃昏練功時,芸官就一定跟著在邊上悄悄地看。
大約就是他打跑了鹽幫潑皮之後的某天,也是黃昏,荻小姐去喊芸官回屋吃飯。來到後院,卻見吳戈正練了一會兒功,渾身是汗,又提起一桶水當頭淋下,像一頭快樂的小獸一樣興奮地搖著頭上的水。而這時夕陽照下來,照在他精赤著的膀子上,他身上一稜一稜的肌肉靈活地滾動著,面板象綢子一樣閃亮——吳戈渾身上下都在那一刻閃耀著金色的光芒;就連他身上的那四五道傷疤,也不像平時那樣嚇人了……
荻小姐從來沒有想象過,在這個既不是落難才子,更不是狀元翰林的普通少年男子身上,竟也有這樣一種懾人的光彩和美麗……
十二年前的吳戈回過頭,看到了荻小姐,衝她笑了笑,這大約是她第一次見到吳戈的笑,沐在陽光裡的年輕的笑……
荻小姐從回憶裡凝過神來,發覺自己的臉都紅了。這回憶未必不是自己的幻覺。
田媽說,吳戈五六年前就不做捕快了,回鄉下了。但兩年前那場洪水,他所在的整條村莊都被淹沒,全縣死了近兩萬人。“這個吳小哥,誰知道還活著不……”
於是,荻小姐說,這個人,自己幾乎都忘掉了。
第三章 淮上悍匪
鍾秀才的寨子裡,平野人與少年茫然對坐,猜測著鍾秀才邀請他們到來的目的。
少年對鍾秀才聽說不多,他本是官宦子弟,當然對盜匪流寇深存戒心。而平野人是老江湖,鐘的來歷卻是再清楚不過。當年鍾漢儒時運不濟,參加鄉試時不幸遇著考官包庇舞弊;案發後當事人固是處斬,卻株連其他參考的秀才,全部被髮配。大名鼎鼎的鐘才子被押解路過巢湖時遇到了兩淮的大盜火眼尉遲鄧況。鄧況是個粗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