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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上的鞋是雙做工粗糙的平頭麻履,那是我在信都養傷時學著做的,因為記不得他的鞋碼,結果做得有些緊腳,原讓他送給其他人穿的,他卻笑著把它硬給套在了腳上。
“啪嗒!”一滴淚濺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我縮了縮手,心裡愈發堵。
以後,怕是再不需我這麼費盡心思的做鞋給他穿了。
“你真要這麼決定?”驀然,劉秀開口。
我渾身一顫,張了張嘴,卻是無語凝噎,隔得半晌,他不死心的又重複追問了句:“你當真要我去真定?”
雙手攏在袖內,十指掐進掌心,怎樣的疼痛都及不上我那顆已經碎裂的心。
我僵硬的點了點頭,停頓片刻,眼淚簌簌直落,我咬著唇用力再次點頭……點頭。
“陰麗華——”他突然拔高聲音直呼我的名字。聞聲驚慄抬頭,婆娑的視線中,劉秀面色煞白的瞪著眼睛望著我,“你……真要我納妾?”
我強忍淚水,心如刀絞的凝望著他,一個“不”字險些衝口而出。
他靜靜的看著我,眼裡有驚、有怒、有憐、有痛……最後,這抹讓我一輩子難忘的複雜表情終於盡數收斂去,他悵然的輕笑兩聲:“既如此……秀謝過夫人的一片賢德之心!”說著,竟朝著我深深一揖。
我張嘴,喊聲卻啞在喉嚨裡。劉秀行完禮後,轉身離去,留下最後一道卓然的背影。
我貪婪的把這抹影子收在眼裡,刻在心裡,轉身掩面啜泣。
寂聽風唳,坐待天明。
空洞洞的漆黑房間,彷彿又回到了新婚那晚,劉秀擁著我無聲落淚……
“秀兒……”無力的呻吟,我轉動發僵的脖子,慢慢看向洞開的大門。
東方漸白,閃耀的晨曦之光刺得我的眼睛劇痛,尉遲峻悄然無聲的杵在門口,我抬手揉著發疼發脹的額角,虛軟的問:“都準備好了?”
“是。”頓了頓,稍有遲疑的答,“卯時二刻,大司馬會率隊出發前往真定,屆時城中諸將皆會出城相送,我們在這個時候離開最不易被人發現。”
“嗯。現在……什麼時辰了?”
“已是寅末。”
我心裡一顫,閉了閉眼:“知道了,你先出去,我換上女裙更方便出城……”
“諾。只是……姑娘,今日又是服藥的時日。”
“是嗎?我倒忘了……”若是現在服藥,怕是又會出現什麼稀奇古怪的藥力反應了吧。可是程馭的這三劑藥的藥效的確有目共睹,他既然再三叮囑不能錯過服藥時間,還是遵照醫囑比較妥當。
“子山,你這就去把藥熬上,我服了藥再走。”或許藥效驚人,等這第三副藥喝下去,我的雙腿便能立刻康復,下地行走。
尉遲峻走後,我開始磨磨蹭蹭的脫去武服。換上女裝後,卻是照樣不會盤髻,我握著鄧禹送的那半支玉釵,沉吟片刻,將滿頭烏髮在腦後挽了兩繞,隨隨便便的將長髮打了個結,然後將玉釵隨手插入髮鬢,梳了個不倫不類的髮型。
卯時二刻,耳聽門外一陣喧譁,距離雖遠,卻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我先還對鏡梳妝,到後來手中所持梳篦啪地落地,全身上下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我雙手俯撐鏡籢,卻仍是無法強迫自己安靜下來,鏡籢被我晃得咯咯亂抖,震得鏡籢上的銅鏡移了位。
“姑娘……”
“藥——好了沒?”我猛回頭,厲聲而問。
尉遲峻蹙眉:“程老先生囑咐,需文火煎熬,不可操之過急。”
我忽然一鬆勁,頹然的趴倒在鏡籢上,臉埋在臂彎內,只覺得心如死寂。
“姑娘……還有些時間,你……不去最後見見……”
“出去!”
“姑……”
“出去!藥沒好你就去熬藥!在你把藥端來之前不許再踏進我的房門!出去——”幾乎是用吼的把尉遲峻轟出了房間後,我一動不動的趴在鏡籢上,眼淚卻是再次無聲的從眼角滑下。
辰時初刻,那盌黑得能倒映出我發腫雙眼的藥汁終於遞到了我的手裡,我一仰頭想也不想的喝了下去。
“子山,不管一會兒我的神志是否清醒,午時前我們必須離開昌城!”我冷冷的把盌還給尉遲峻,“這是命令!”
“諾。”
服下藥不到十分鐘,我便開始覺得渾身燥熱,像是有把火在我的肚腹中燃燒起來,汗溼鬢髮,豆大的汗水順著臉頰滑入衣襟。
嘴裡又幹又渴,我強忍了半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