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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明眼的時候不一樣,小哥,習慣以後,也就好了,就像我這條瘸腿一樣,多少年下來,而不覺有什麼大累贅啦!”
燕鐵衣全身突然冷了冷,頓時有股萬念俱灰的絕望浪濤,激進他的靈魂深處,他的一顆心也彷佛驀地沉入了冰窖之底,思維亦像變得麻木與空洞了!無論意念和形體,都宛若在旋動,在浮沉,在飄蕩,那樣茫茫然然的淒涼落寞滋味,真令他的內腑五臟都在抽搐收縮;他果真就這樣便瞎了麼?就如此便永遠失去了重睹天日的機會了麼?
朱瘸子所說的話,像悶雷般回震在他的耳際,又似灰紅的鋼針炙扎著他的心,“習慣以後就好了”,“多少年下來就不覺累贅啦”……這是表示著什麼意思呢?莫非他真要變成一個瞎子,真的無法再恢復視覺了?
從雙目失明的那一刻開始,直到方才,他全處在一種緊張急迫的情景裡,他並沒有去尋思自己的失明會是暫時性的,抑是永久性的?但朱瘸子這幾句好心的安慰話,卻使他突然起了顫慄又驚恐,朱瘸子的言辭中,不是業已明明白白的點出來,他已是個盲人了?
盲人、瞎子……這些原與他毫無關連,對他毫無意義的名詞,居然如此突兀的便扣到他頭上來,而且一扣就竟扣得這麼紮實,這般緊密!
他會瞎麼?真會瞎麼?
天底下,有幾個盲者是可以稱雄道霸的,江湖中,真有幾個盲者能以在險惡的環境裡掙扎下去?看不見大千世界,看不清形形色色,休說執掌那片時刻都在驚濤駭浪中的基業,統領那班傲倨不馴的強梁豪傑,更要於風雲變幻裡求生存,便只算要“活下去”,一個瞎了眼的人也難以有這“活下去”的法則了。
人的官感是由生俱來的本能,一旦缺少了其中的一項,便將嚴重影響了人生的生存能力,而視覺更乃各項官感中最重要的一環,黑暗裡的歲月,不能適應人類的本性,尤其是,漫長的黝暗,足以使一個原來不屬於黝暗中的人變得瘋狂!
只這片刻的顫慄反應,燕鐵衣已是冷汗透衣,周身肌肉全起了不可抑止的痙攣,他雖在摸索前行,但步履之間,卻竟顯得這般沉重吃力了。
朱瘸子又向燕鐵衣說了幾句話,但燕鐵衣好像毫無感覺似的木然不應,他的臉色僵冷,五官微微扭曲,一時間,就像一具失去魂魄的軀殼一樣,連身子帶腦子,都似麻痺了。
楞楞的站住腳步,朱瘸子湊了過來,在燕鐵衣耳邊吆喝:“小哥,燕小哥,你怎麼啦?你倒是說話呀,怎的猛古丁變痴了?”
驀而打了個冷顫,燕鐵衣如夢初覺般驚悟過來,他急忙掩節的笑笑--那笑,卻比哭還要難看--嗓音泛著啞:“哦,老哥,有什麼事?”
狐疑的端詳著燕鐵衣,朱瘸子忐忑的道:“小哥,你剛才怎麼啦?好好的突然就發起怔來?魂不守舍的,像是中了邪一樣,小哥,呃,你可沒被什麼異物妖氛『蠱惑』著吧?”
燕鐵衣強笑一聲,道:“我很好,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朱瘸子低咳一聲,道:“現在你是好了,但先前那一陣子,你臉色怪得叫人駭怕,又冷又僵,雙眼直楞楞的朝前望著,咬牙切齒,氣打齒縫中往外『嘶』『嘶』的冒,真像叫什麼邪物附上身,又好似被啥玩意將魂勾走了一樣,老天爺………”
燕鐵衣沙啞的道:“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件頗令我心煩的事來,神思一聚集,就不覺渾而忘卻身外的環境了,老哥,我沒有什麼毛病,你別疑神疑鬼的嚇自己。”
朱瘸子吶吶的道:“小哥,我倒不是嚇自己,我是替你擔心呢,你不知道你方才那模樣--山林荒野,尤其在這烏曲烏黑的夜晚,任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會發生,孤魂野鬼,山精魈客,往往也都趁在這陽氣衰退、陰氣交接的當口出來活動,鬼火熒熒,寒風捲處,全有他們的形蹤。”
老樵夫的語聲低沉而蒼啞,帶著一股子幽深隱約的意味,他的身軀微現佝僂,臉孔上皺紋重疊,黃湯眼中更晃動著一抹畏瑟的,迷惶又神秘的陰影,在這四野寂寂,一片漆黑的荒野裡,便越發顯得那樣的怪誕可怖了。
燕鐵衣緊緊握了一下他的“太阿劍”,堅實又冰涼的劍柄,手掌中沉硬的感覺,令他心中著實了許多,緩慢的,他開口道:“不要迷信那些邪端異說,老哥,有我在這裡,人的陽剛之氣足能驅攆妖戾之氛,把心放正,則自不生魔念,興浩然之氣。”
朱瘸子了口唾液,道:“只要你不怕,小哥,我更沒啥可在乎的,這麼些年在深山野林裡討生活,我早就慣了,見怪也不會怪啦,再說,我一個半截業已入土的老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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