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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認為在處理的失職事故上,還是寬恕了你。我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也不想知道,但我想換一個工作環境對你會好一些。你可以到住院部去,不過要小心那裡的傳染病人,我希望你對自己的工作負責。如煙腳尖摞著腳尖,聽那時的雨聲正如現在這般響著。如煙躺在柔軟的床上,房間裡的光線如日光般耀眼,她睜開眼睛,抗拒著夢的入侵。
醫生拿起解剖刀劃開屍體頜下的面板,他說,這一塊面板已毫無價值了,剪刀。如煙小心地遞給醫生。醫生剪開屍體面部臉皮,他的胳膊微微一顫,斜劃出一條口子。醫生惱怒地側頭看了如煙一眼,是如煙破壞了他有條不紊的工作。醫生用手術剪刀將屍體嘴臉搗得稀爛,隨後顯露出白森森的下額骨和上額骨。醫生說鋸子。另一個護士遞給了醫生。鋸子格格地深入白骨,每一聲響動都牽動著如煙的心,她覺得噁心。醫生取出屍體的一個眼球,湊到聚光燈下看了一眼,自言自語地說,勉強可以用。他的視線下移,重新拿起解剖刀,在屍體頸下胸骨一刀切凹下去,劃出一條筆直線條,延伸到下腹。如煙更加頭暈母眩,想要嘔吐。金黃的色彩從死氣沉沉的膚下展現出它的炫耀,如煙微微合上了雙眼,她聽見一個護士問:不要他的面板麼,醫生說,毫無價值。醫生完完全全地開啟了屍體的胸腔,五顏六色的內臟如同堆滿的破爛。如煙小聲地說,我可以出去嗎,我有些頭暈。醫生全神貫注地看著他的手藝,他顯得有些興奮。
長廊裡空蕩幽靜。燈光顯得模糊粗糙,牆面和地面彷彿有濛濛水汽。如煙推著死屍,推開寂靜的波浪,慢慢走入停屍房。輪子滾過地面,微微的響動使如煙感到一絲害怕。她可以走過一排屍體,讓這具新添的屍體並排而列。但是她停住了腳步。她聽到了細微的呼吸聲起伏蠕動,這聲音來自四面八方,如房間的陰影迴盪不停。如煙毛骨悚然,她握著金屬鋼架的手心裡全是冷汗,她一直把死屍推到房間的角落,她不知道是自己的錯覺或是事實如此,她看到了一片藍瑩之光。如煙猛然回頭,也許她擔心某一具屍體會打直坐起,欣慰的是一切正常。如煙急忙跑出了停屍房,她不敢回頭張望,她幾乎能感到有個人冷眼旁觀,漠然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如煙的這種恐懼與日俱增。那艘黑黑的尖桅杆船幾乎每夜駛過她的腦海,有時候她覺得那可能不是一艘桅杆船,因為在某個夜裡她突然感覺到了它的分崩離析,也許這是許多影象的疊加,她想。她有個感覺期望徵兆會出現,或者半夜深更有陌生人敲她的門,她會毫不猶豫地開啟門,心中的謎團也許就會一洩而出。水的形象卻總是潺潺流動在她夢中,經常使她感到窒息。清晨如煙醒來,彷彿歷經一場大汗淋漓的奔跑。她順著長長的林蔭道一直走到醫院門口,看到門側的牆壁上貼著醒目的海報。海報的標題是李賀王義壽現代繪畫展。進出大門的人多數對它不曾留意,但是當如煙看到李賀這個名字時,心卻猛然一跳。
她不認識李賀,她從未聽說過李賀這個名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內心為什麼會激盪。或許只是因為現代繪畫本身符合她的興趣。在身後響起了清脆的皮鞋聲,長髮閃到了她的面前。美琪說,你很有興趣?如煙說你知道。美琪說,當然這是一個機會,你不應該錯過。如煙自言自語地說,我喜歡現代派繪畫那種說不出的意境。美琪笑著說,有時候你真怪。如煙不再說話,她注意到畫展的地點和時期恰巧是明天。
細雨仍然濛濛。病人和護士都在打呵欠和瞌睡。可是這種瀰漫的悄靜影響不了如煙。如煙呆呆望著窗外陰影,她坐的姿勢和以前沒有兩樣。但她的心情起了變化。她對黑暗的恐懼似乎消融在熱悶的空氣中,她在期待。她等待著黑夜的退卻,內心的朦朧深處,有一點光亮歡快地跳動。這是長久以來,她沉悶的心情開始發生變化。某一時候她突然想到,也許她憧憬的喜悅,現在開始出現。
新的一天從外表上看不出變化,變化的是如煙的心情。她處於一種亢奮之中,她精心打扮自己,碎花連衣裙穿在她身上很好看。美琪靠著門框,說,你是去看畫展還是相親。如煙眨著眼睛說我不知道。她興沖沖地出了門,細雨柔軟如空氣滴出的茸毛,一切都很合適,只有水泥地沉積的雨水偶爾濺一兩滴到她小腿上,略顯美中不足。畫展並不引人注目,兩位現代派畫家只佔據了展覽館西側一廳。展覽館內冷冷清清,誰願意在這種天氣下來看抽象非懂的畫展呢?如煙想,那並不重要,畫家每創作一幅油畫,總要花去很多精力和時間,假如人人都能看懂,那不是藝術。如煙抖落花傘的雨珠,慢慢地走進展覽館,起初她對展覽館的空曠感到迷茫,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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