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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辭行
城北相府,剛食過午飯,丞相三子史信便去了府中竹園散步。
相府四園中的竹園在次於梅園之後,開始萌發一片春的生機。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春日裡,竹園的景象愈發生動。史信走在竹園間的石子路上,深深吸了一口飄散著嫩竹葉氣息的空氣,飽腹感帶來的頭腦混沌也漸清明些許。
他的目光在幾處新長的竹葉上掠過,就看見園中有三兩名僕丁在掘筍,而僕丁們並未注意到獨自行來的自家三公子。
直到史信看見蹲在翠竹地裡的一個人,喊了一聲,那幾名僕丁由聲所引地回過頭來一看,旋即停下手中活計,連忙朝他行禮。
史信揮了揮手,僕丁們會了意,繼續掘筍去了,不過他們識趣的換了個離遠去了一些的地方。
聽到史信的喊聲,蹲在地上的那個人也回頭看了一眼,接著就微笑道:“是史公子啊。”
蹲在地上的那人年近四十,衣著寬鬆,面相普通。不過他的雙眼甚為明亮,隱現其神思的明敏。並且在他微笑的時候,臉上也見不著什麼皺紋。
這個長著普通人面相,神態之中卻有一種閒逸氣息的中年人名叫方無。
在與史信結交之前,方無其實就是一名遊方術士,以卜卦測字為生,閒時則隨心遊于山川湖河之間。在做客於相府之後,他也沒有什麼別的作為,唯獨對星象天命的測度,依舊抱有極高的熱情。可這對於丞相來說,似乎別無用處,然而丞相三子史信對他依舊持以禮敬。
見方無沒有起身的意思,史信也沒有對此在情緒上表露什麼,只是在走近他身邊後,也蹲下身來,溫和開口道:“老遠就看見方先生蹲在這裡,許久未移寸步,可是發現什麼新奇之事?”
“其實也沒做什麼事,只是站久了就想蹲一會兒罷了。剛才看他們掘筍,我想幫忙打下手,他們不同意,我便只好在一旁幹看著,就這樣一時竟忘了時辰。”
方無在說話的同時,一直是面含微笑,哪怕他的下一句話忽然轉言辭行,“史公子,方某要暫別相府了。”
相府之中聚有不少民間能人異士,他們沒有功名在頂,但卻實懷各自的特長。史信以廣結友誼為名,留這些人在相府做客,其中當然不乏願意為丞相之事出力的人,自然也就有客居時久,想要暫時離開,去往他鄉遠遊的人。
而這類不喜歡長久在一個地方待著的人,大多不是工匠,而是異人,例如像方無這樣唯心訪道的術士。
史信知道方無一直在用胎息術養生,按照方無的說法,這種氣功除了人自身要堅持練習外,還需要地理位置和氣候等因素的輔助。因而史信並不意外於方無準備離開相府去遠遊的想法,相府的園林雖然修建得考究,但終是比不了自然造就的靈山秀水。
“方先生準備何時啟程呢?”史信沒有問方無的去處,也沒有說一句挽留的話,只是頗有些灑然之意的詢了時間。
方無站起身來,臉上笑容略斂,說道:“明天吧。”
史信聞言,眼底終於現出一絲訝然,他站起身道:“方先生這也走得太急了一些吧?不少字不若緩上一天,我也好讓僕人給你備一些遠遊的隨身之物。”
方無遲疑了一下,然後道:“那就遲一天走。又要勞煩史公子,方某每念及此,總覺心下難安。”…
史信笑了笑說道:“方先生何必這般計較,論輩分我當自稱晚生,理當如此。倘若你依舊對此放不下,不如今夜替我看一看星兆如何?”
“也好。”方無抬頭看了一眼天,又垂目看了看腳下,接著溫言道:“不過,前提是今晚這天空要得賞臉讓方某看一看。”
史信下意識裡低頭看了一眼,只見剛才方無蹲過的地方聚攏了漆黑一片的螞蟻,在一堆蓬鬆的土粒間進進出出,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兩人雖然站得很近,但是良久都不見誰再開口。
過了片刻,不遠處有一名護院武侍模樣的人大步走近,看見那人後,方無才再開口道:“史公子日常事物繁忙,方某乃閒人一個,就不打攪史公子的正事了。”
說罷他就拱手拜別。
史信也是拱了一下手,旋即又喊住了正要轉身離開的方無,口吻中略有遲疑的道:“不知方先生這次去,預計何時回來呢?”
方無沉默了片刻,然後伸手指了指地上那一窩螞蟻,溫和說道:“等那支筍長成了青竹,方某定然會回來割它制笛。”
方無轉身離去,史信看著他的背影,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