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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他看不到假書生臉上的表情,只本能地感覺出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正綿綿地注視著他。
“半個時辰就可泊岸。”黑暗中傳來假書生柔柔的語音:“船很安全,請放心。”
“我相信你可以在三萬六千頃的太湖,遊三兩個來回。”他的輕鬆口吻表示情緒穩定:“也許我來得真不是時候,好在我本來就是一個俗人。聞說江南花似錦,我卻只看到刀光劍影中的莽莽紅塵,無視於煙雨中的嫵媚青山。誰也不知道人應該用何種顏色的目光,看這個光怪陸離的世代。”
說著說著,他倚在艙壁上朦朦朧朧夢入華胥。也許,他正在夢中揮舞著刀或雷錘。風浪如雷鳴,他不可能夢入江南煙雨路。
朦朦朧朧中入睡,也在朦朦朧朧中醒來。
睜開雙目,看到從明窗透入的金色陽光。
他倏然清醒,只感到渾身舒泰,精神旺健,一夜充足安靜的睡眠,這是他極為難得的享受。
處身在一間明窗淨几的雅緻臥房內,他一蹦而起,床口春凳上疊放著他的青袍、褲、襪、巾……都是經過洗滌,曾經用烘燙處理過的。
窗外傳來一陣陣風濤聲,似乎仍有搖晃的感覺,仔細一聽,不是風濤,而是松濤,處身在明淨的雅室,怎麼可能像在船上一樣搖晃。
雅室有內間,這地方比起他借住的農舍,根本不能比,分別有如人間天上。
洗漱畢,他啟門外出。
“公子爺早。”一位十三四歲的小侍女,笑吟吟地向他行禮:“請至花廳右首的茗坊早膳,小婢領路。”
他一楞,怎麼成了公子爺了?大概是所穿的青袍,與士子的青衫相差不遠吧!小侍女明眸皓齒靈秀可愛,他真弄不清身在何處。
茗坊真有坊的格局,三面古木作柱,外廊有朱欄,太湖石短牆,由於時屆初冬,外面用活動的巨型封閉式屏風,圍成三面擋風的牆。屏風上段採雕花明窗式,所以光線依然充足。
假使春夏季節,撤掉屏牆,便可看到坊三面的景色,太湖石堆徹的假山型短牆,留有通向外面有朱欄的懸空外廊。
古木精雕矮茶案,光潔的地板置有織錦蒲團,一位同樣秀麗的小侍女,正在小炭爐上燒水,整理茶具。另一角的圓形矮桌上,擺了六式精美點心。小侍女笑吟吟向他請安,請他就座。
“老天爺!這裡到底是人間還是天上?”他心中讚歎:“據說江南人好奢,果然不假。”
他卻不知道,江南也是天下貿易中心,但賺錢容易,去得也快。不論是豪紳大戶或升斗市民,早晚會被苛捐雜稅榨光的,與其被榨光,不如先好好享用。
江南松、蘇、常、湖、嘉五府,繳送朝廷的稅金,佔了全國財賦七成以上。最近三十年來,田賦共先後加了七次。長工失業,小地主若破家田歸大地主,大地主被豪紳所兼併,豪紳又被官府宰割,田地又重新分散。如此週而復始,官府永遠是勝家。
經商的更糟,官府決不容許他們自我膨脹。
府城最早的拙政園,從御史王獻臣始建,隨即落入陳家之手。留園也換了幾個主人。幾乎所有的名園,主人很少保住三代以上的。
這次浩園遭劫,主人僅傳了一代。
這次虎丘生祠被劫,毛巡撫必須重建,珍寶必須重新蒐購,錢從何處來?蘇州必定有許多人,被搜刮得叫苦連天了。
有錢就先享受再說,不然就來不及了。
“小女孩,這裡是什麼地方?”他問伺候他的小侍女。
“這裡是迎濤軒。”小恃女乖巧地解釋:“後面山上蒼松如海,前面是太湖的風濤。這裡,也是老太爺招待貴賓的地方。”
“哦!貴主人……”
“公於爺不久自知。”
腳步聲輕盈,水湖綠連身八褶裙,外加鉤花垂珠小坎肩,繡帶輕舞,裙袂飄飄。頭上不是盤龍髻,改梳了代表閨中少女的三丫髻,天然國色不施脂粉,沒有人會把她與那位風華絕代,雍容華貴的少婦聯想在一起,那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唷!你真會變化。”他開心地笑:“名震江湖的五夜叉,有三個是女的,她們也會千變萬化,但品流都不高,變不出什麼貴婦淑女氣質下乘。你……”
“我怎樣?”假書生落落大方在他身旁的錦蒲團落坐,嫣然一笑頗為得意:“變得不錯?”
“豈僅是不錯而已?你……不說也罷,說了可就百無禁忌要捱罵啦!哦!昨晚你在茶裡面,弄了些什麼玄虛?不會是麻沸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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