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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出既欣慰又納悶不解的神情。
還有人問,你們現在還讀馬列著作嗎?有的人乾脆問,你們是不是還搞社會主義?這樣的問題我們聽了也許覺得哭笑不得,卻反映了一種習以為常、自以為是而又無法自解的邏輯模式,當然,也反映出他們獲得的有關中國的資訊是多麼不翔實。我們告訴他們,中國的大學講授馬列主義課程,國家出版社正在出版自己編譯的迄今最新最完全的《 列寧全集 》新版本,我們的憲法規定了我們國家的社會主義性質。我不知道是我們的回答使他們感到驚奇費解還是他們如此提問使我們費解驚奇。
也有人聽到了我們的肯定回答以後表示:“那我就放心了。”
他放心了,我卻沒有那麼放心。就某些老百姓而言,我倒覺得蘇聯人似乎比中國人更孩子氣些。他們是習慣於接受那種簡明教科書式的、令人容易放心的非此即彼的推理方式了。他們好像理解不了由大腦皮層日益細密繁複的現代成人為主組成的現今國際社會,解不下( 讀“該不哈”,這是一句陝西方言 )它的多線、多面、多向、多層次性——也可以說是它的惱人的複雜性。
但是他們的自我感覺大多很好,他們國家確實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包括空間技術和新式武器。一些五十年代去過蘇聯的我國同志告訴我,如今蘇聯的面貌變化很大,人民的衣食住行、文明禮貌都大有提高。
蘇聯有一個做法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便是一貫重視知識分子。也許蘇聯政府是世界上最重視知識分子的一個政府。比如說一個作家,在成為蘇聯作家協會會員後立即可以享受到許多福利待遇乃至供應。我們至今有輕視表演藝術從業者的舊習氣,但在蘇聯,一個名演員具有崇高的社會地位。人民演員、功勳演員、國家獎金獲得者這些身份都是極大的榮譽。在我們下榻的俄羅斯飯店的東南方有一幢巨大的尖頂大樓,其規模幾乎與莫斯科大學媲美,被稱為“藝術之家”。用我國六十年代的名詞來說,那是給“三名”“三高”們居住的高階住宅。我們也看到過蘇聯科學院所屬各研究所的辦公樓與住宅樓,顯然高於平均水平。各地修建的科學宮、藝術宮、文化宮、電影之家,都非常漂亮宏大。文藝家各協會的辦公樓與活動場所,恐怕堪稱是世界第一。
訪蘇心潮(11)
我們參加過一個宴會。先是來了加盟共和國的部長、副部長級領導人,自然了,部長同志們都是氣宇軒昂,夠“份兒”也夠“派”的。這時光臨了一位詩人,據說詩人的著作翻譯成了五種語言( 按:也不能算很多 )。按行政級別此詩人本來是隸屬於部長同志手下的。但詩人一來,部長、副部長立即退居兩側侍候,甘作綠葉陪襯,由紅花詩人突出一番。詩人口若懸河,熱情洋溢,揮灑嘯傲,旁若無人。喝了兩杯以後,拍桌子打板凳,站到椅子上大聲疾呼地演說,盡情發揮,如入無人之境。部長並不以為放肆,他只在宴會結束前起立發言半分鐘,表示對詩人百忙中親臨主持宴會、為宴會增色的感謝。
重視、吸引、團結知識分子,是蘇聯政權得以鞏固的一個重要因素,或者說是一個重要經驗。真正有學問、有本事的人能得到相當程度的滿足,能得到較好的工作條件與生活條件,能得到相當的社會地位,這就使“不同政見者”的活動成不了大氣候,不論西方的宣傳報道有多麼兇。
當然,以我的有限時間和材料,作出這樣的判斷或嫌太大、太表面、太感想式了。
好也罷,壞也罷,友也罷,敵也罷,牢不可破也罷,亡我之心未死也罷,反正蘇聯不簡單,也不容易。到一九八七年,蘇聯就該慶祝十月革命七十週年了。七十年來,還沒有別的事件像十月革命的影響這樣深遠。他們硬著頭皮、有時候也吹著牛皮,在沒有先例而又困難重重、常常是在罵聲一片的形勢下,硬是搞起了自己的一套,建立了一個強大的國家,足以與得天獨厚的資本主義頭號強國美利堅合眾國相抗衡、相爭奪、平起平坐。而且他們自認為在領導世界、拯救人類,這種“以天下為己任”的志向、“捨我其誰”的全球戰略、它也許不太願意承認的超級大國意識,倒頗與一些美國人相似。我在美國也碰到過一些自我感覺頗佳的朋友,他們熱烈地、如數家珍地討論這個洲那個洲、這個國那個國的事情,似乎都比當地人該國人更瞭解當地與該國。他們都勇於也“善於”對外國的事情作出“小蔥拌豆腐—— 一青( 清 )二白”式的判斷,並流露出令人吃驚的責任感。
我不知道這是正劇、悲劇,還是喜劇。
《 訪蘇心潮 》寫罷,贊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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