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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的女兒。”
從育嬰室方向偶爾傳來嬰兒的啼哭聲,雨兒側耳傾聽,自言道:“說不定是她。”
咫尺天涯,但她在那裡,我們的心是充實的。
分娩第五天允許哺|乳,雨兒終於見到了小寶貝。
快到規定的時間了,母親們候在哺|乳室門口,等護士把孩子送來。一輛長長的手推車,車內躺著一排八個嬰兒,各各裹在襁褓裡,啼得好熱鬧。哺過|乳的母親先後把自己的孩子抱起來,雨兒是第一回,站在一旁等。有一個嬰兒靜靜躺在車裡,不啼不哭,彷彿也在等。
第一次哺|乳的感覺是難以形容的。小小的柔軟的嘴唇在母親胸脯上探尋,移動,終於裹住了|乳頭。這是嬰兒離開母體後與母體的重新會合,是新生命向古老生命源頭認同的典禮。當|乳汁從自己體內流進孩子體內時,雨兒彷彿聽見一聲歡呼:“通了!”原是一體的生命在短暫分離之後又接通了!
每天哺|乳三次,每次半小時,雨兒心滿意足。現在輪到我羨慕她了。
你問她長得漂亮不漂亮?不太漂亮,沒有想象的漂亮。不過很可愛,眉清目秀,一看就是個妞妞。眉毛眼睛像我,鼻子嘴巴像你。性格也像你,溫溫柔柔的,很安靜。吃不夠奶,別的孩子哭,她不哭,等著餵牛奶。
第一次哺|乳歸來,雨兒如是說。
接下來,雨兒一次比一次覺得她漂亮。也許不是漂亮,是有特點,完完全全一個妞妞,招人疼愛。放在嬰兒車裡,一眼可以認出她來。別的孩子頭髮又黃又稀,看不出性別,她一頭濃密的黑髮,一副女孩模樣。母親們圍在嬰兒車旁嘖嘖讚歎,雨兒心中好不得意。
雨兒不停地絮叨:真是個妞妞,妞味十足……不知不覺地,“妞妞”成了她的小名。
自從雨兒能下地走動以後,我被剝奪了探視的資格。這是醫院的又一條戒律。一道鐵柵欄把父親們擋了駕,他們只能耐心守在柵欄門外,等候機會遠遠望一眼經過的嬰兒車。
我不甘心,決心碰碰運氣。那天晚上,我偷偷溜進走廊,躲在暗處。哺|乳室的門開啟了,母親們抱著各自的孩子踱出來。我趕緊迎上去,目不轉睛地望著雨兒懷裡的那個孩子。我看見她雙眼微睜,細長的眼線很美,眼珠不停地左右轉動。她明明是在看!不過,那目光是超然的,無所執著的。它好幾次和我的目光相遇,又飛快地滑了過去。我又驚又喜,相信她一定認出了我,父女之間一定有一種神秘的感應。
“我愈來愈覺得她像你了,神態都像,常常皺眉眯眼,像在深思。”雨兒說。
我說:新生兒是哲學家,兒童是詩人。新生兒剛從神界來,所以用超然的眼光看世界。待到漸漸長大,淡忘神界,親近人的世界,超然的眼光就換成好奇的眼光了。
產後第八天,我到醫院接母女倆回家。當我從護士手裡接過裹在襁褓裡的妞妞時,我的心情既興奮,又慌亂。我不敢相信,我的雙手能夠托住如此寶貴的重量。
打她生下來,不用說抱,我連碰都不曾碰過她一下。她的小身體一直是我可望而不可即的聖物。我相信雨兒第一次抱她和哺|乳時,一定也很激動,但她擁有我所不具備的自信,因為孩子畢竟曾是她身上的一塊肉,她們之間有著天然的親和力。在這方面,當爸爸的就十分尷尬了,我們的身體彼此是陌生的。我真能把她抱穩在手裡嗎?從醫院到家,其實路程很短,且有汽車接,可是我覺得這中間彷彿隔著天塹似的。當我凝神屏息,戰戰兢兢,一步一頓,抱著這小東西終於踏進家門時,我幾乎感到自己是一個凱旋的英雄了。
第二章新大陸(札記之一)(1)
初為人父的日子,全新的體驗,全新的感情,人生航行中的一片新大陸。我懷著怎樣虔誠的感激和新鮮的喜悅,守在妞妞的搖籃旁,寫下了登陸第一個月的遊記。我何嘗想到,當時的妞妞已經身患絕症,我的新大陸註定將成為我的淒涼的流放地,我生命中的永恆的孤島……
1奇蹟
四月的一個夜晚,那扇門開啟了,你的出現把我突然變成了一個父親。
在我迄今為止的生涯中,成為父親是最接近於奇蹟的經歷,令我難以置信。以我凡庸之力,我怎麼能從無中把你產生呢?不,必定有一種神奇的力量運作了無數世代,然後才借我產生了你。沒有這種力量,任何人都不可能成為父親或母親。
所以,對於男人來說,唯有父親的稱號是神聖的。一切世俗的頭銜都可以憑人力獲取,而要成為父親卻必須仰仗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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