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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她發出了一聲又嫩又亮的啼哭。
雨兒躺在手術檯上,沒有見到她。護士把她抱走後,雨兒突然想起,懊惱地嚷道:“怎麼不給我看看呀!”
不過,雨兒聽見了她的第一聲啼哭,事後一次次為我模仿,評論道:“聲音真嬌嫩,真好聽,一點兒也沒有悲傷的含義。”
是的,生命的第一聲啼哭是不夾一絲悲傷的,因為生命由之而來的那個世界裡不存在悲傷,悲傷是我們這個世界的產物。
四
我曾經無數次地思考神秘,但神秘始終在我之外,不可捉摸。
自從媽媽懷了你,像完成一個莊嚴的使命,耐心地孕育著你,肚子一天天驕傲地膨大,我覺得神秘就在我的眼前。
你誕生了,世界發生了奇妙的變化,一個有你存在的世界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我覺得我已經置身於神秘之中。
誠然,街上天天走著許多大肚子的孕婦,醫院裡天天產下許多皺巴巴的嬰兒,孕育和誕生實在平凡之極。
然而,我要說,人能參與的神秘本來就平凡。
我還要說,人不能參與的神秘純粹是虛構。
創造生命,就是參與神秘。
五
分娩後四十分鐘,手術室大門再度開啟,擔架車推了出來。雨兒躺在車上,臉容疲憊而無奈。
進了病房,那個中年麻醉師指著牆角一張床,命令我:“把她抱過去!”
“讓我一個人抱?”我驚住了。
“她是你們家的功臣啊。”
“我怎麼抱得動?”
他冷眼看著,不置一辭。
按照舊約的傳說,女人偷食禁果的第一個收穫是知善惡,於是用無花果葉遮住了下體,而生育則是對她偷食禁果的懲罰。在為生育受難時,哪怕最害羞的女人也不會因裸體而害羞了。面對生育的痛苦,羞恥心成了一種太奢侈的感情。此刻她的肉體只是苦難的載體,不復是情慾的物件。所以,譬如說,那個麻醉師便可以用一種極其冷漠的眼光看著這個肉體。在他眼裡,這個受難的肉體不是女人,甚至也不是母親,而只是與他全然無關的某個家庭的傳宗接代的工具,因而它的苦難似乎只應該記入這個家庭的收入賬上。這就是他所強調的“你們家的功臣”的含義。
現在,我的妻子的不受無花果葉保護的肉體無助地展示在我的面前。她幾乎一絲不掛,腹部搭著薄薄一層襯衣,襯衣下是剛剛縫合的長長的刀口。一隻手腕上插著針頭,導管通往護士在一旁端著的輸液瓶,另一隻手無力地勾著我的脖子。我伸手托住她的軀體。擔架車抽離之後,這個沾滿血汙、冰涼、僵硬、不停地顫抖著的軀體完全壓在我的手臂上了。我竭盡全力,一步步挪向那張指定的床,隨時有堅持不住的危險。在整個過程中,那個強壯的男麻醉師始終冷眼看著。
雨兒終於落在床上。後來知道,那張床是另一個病人睡過好幾天的,被褥皆未更換,竟然安排給一個剛動了大手術的產婦睡。可是此刻,我總算鬆了一口氣。雨兒躺在那裡,牙齒打顫,渾身發抖,斷斷續續地說冷。
我不想去回憶雨兒在手術後所遭受的創痛的折磨,也不想去回憶中國普通醫院裡司空見慣的職業性冷漠。在陪床的兩天兩夜裡,我始終想著我的女兒,相信我們身受的這一切是有報償的,這報償就是她的存在。誕生是一輪詩意的太陽,在它的照耀下,人間一切苦難都染上了美麗的色彩。
第一章誕生(4)
手術後第三天,雨兒終於從創痛中恢復過來,擺脫掉身體上下插的各種管子,重新成為一個直立行走的動物。她氣色很好,|乳頭開始流淌奶汁。看到同室產婦哺|乳歸來時興奮的模樣,她大受刺激,格外想念自己未見過面的孩子。
說來不信,她確實沒有見過自己的孩子。我們醫院的慣例是把新生兒隔離起來,在允許喂母奶之前,母親無權看望。若干天內,新生兒成了沒爹孃的孩子,被編上號,排成行,像小動物一樣接受統一的飼養。不,小動物剛生下來是不會離開母獸的,除非人類加以干預。沒有比這種拆散母嬰的做法更違背自然之道的了。
可憐的雨兒只好躺在病床上,盯著我,一遍又一遍地問:
“她長什麼樣?”
“都說新生兒醜,是不是?她一點兒也不醜,好像還比較漂亮。”我不太有把握地說。
“長得像誰?”
“說不清。反正一看就知道是我